我赶忙拉了拉他皮甲的下摆,提醒周围人多嘴杂,制止科勒进一步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要知道在中世纪的欧洲,虽然这个时候教廷的权威,并没有那么根深蒂固的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威,但是渎神的罪名仍旧足够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连我这个领主都包庇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被送上绞刑架。
科勒明白我的意思,扫了眼身边抬担架的侍从,颓然的低下头不吱声了。
一辆拉满尸体的大车粼粼的从我们身边经过,受伤的战马神色黯淡的闷声拉车,胡乱丢在一起的尸体堆中,一条搭在外面的胳膊随着颠簸上下跃动着,仿佛还拥有生气似的,但是一滴乌黑的浓血在指尖凝聚成珠,最终承受不住下坠的重量,忽然落在我的脸上,吓得我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担架上跳起来。
公牛兴冲冲的从塔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递到我手里说道:“大人,这是那个领军骑士的佩剑,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忏悔,交出了祖传的宝剑,并向上帝保证对您表示臣服。”
我接过镶着许多小块宝石的长剑,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随即拔剑出鞘,目测剑刃锋利的程度,剑身中间凿着深深地血槽,古旧的劈斩痕迹显示出它曾经一定是一柄杀人的利器,往昔横刀立马的赫赫祖先想不到子孙不孝,竟然放弃了家族尚武的传统,镶金带银的包裹起凛冽的杀气,让饮血的神器沦落到成为装饰品的地步,分明就是——恨无寸草心,空沐三春晖——的现实写照。
“那个骑士现在被关押在哪里?是一名有爵位的贵族吗?”
我把宝剑丢给科勒拿着,自己整理后背的靠垫倚上去,能够有财力如此装饰一把长剑的骑士,必然是世袭的贵族家庭,这个时代尚未开始十字军东征,没有根深蒂固的家世,以及长年累月的积蓄,小人物一夜暴富的神话基本上很难生。
公牛想了想然后对我说道:“他自称是皇帝陛下叔叔埃瑟尔伯爵大人的封臣,奈夫贝克男爵威廉,来自萨克森的古老的弗里德里希家族,父亲是贝里奈斯劳滕的亨利,请原谅我大人,由于没有学者跟在身边,再加上我向来对这些盘根错节的贵族世系不敏感,所以他说的绕来绕去,弄得我都糊涂了。”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比起以前有很大的进步,要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科勒是作为奇兵来培养的,也许会永远生活在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暗中,而你才是我不在时代行领主权力的统帅,独当一面的人才。”
“你很刻苦,学东西也很快,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来,急不得,我们的努力公正的上帝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会弄错你应该获得的,吝啬于赐予。”
我笑了笑,宽慰着好不容易一字不落的背出,拗口贵族名字和家世的公牛,他因为自己没有最终搞明白正在懊恼不已。
“您准备把他怎么处置,恕我冒昧的忖度一下大人的心思,难道您要在这个人身上做点文章?凭借我们现有的力量,夺回城堡等于是在痴人说梦,自保尚且困难,万一激怒了敌人,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科勒摸着自己的下巴,隐隐约约的猜出了大概,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一点,聪明肯动脑,从不轻易表自己的意见,但一旦开口,则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成型观点,往往能弥补我思虑中不周全的漏洞,隐隐的有一种大将之风,所以我把公牛当作一马当先的大将来培养,而科勒则是老成谋国的帅才。
“如果不激怒敌人,我们怎么又空子可以钻呢?要知道上帝欲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怒不可遏的冲动,是事半功倍的催化剂。”
我摊开双手,故意摆出无可奈何的鬼脸,对站在一边的公牛吩咐道:“今天晚上尽可能集合,所有拿得动武器的男人和强壮的女人,越多越好,然后连夜赶制大量军旗,以及真人比例大小的稻草人,明天一早必须全部准备完毕。至于今天的所有俘虏,全部削掉右耳收集起来,那个自称什么什么的威廉男爵,一会找块干净地方斩了吧,他的头颅可是敲开城堡大门的钥匙,千万要保存好了。”
听完我的命令,公牛大惑不解的拧着眉毛,而科勒则点着头若有所思,我瞅瞅每个人的表现,一声不吭的躺倒在担架上,吩咐侍从可以继续前进了。
整整一宿我都被城堡里乱哄哄人来人往的声音吵得难以入睡,事实上后腰伤口的疼痛也如影随形,让我担心是不是伤了肾,可怜我堂堂年轻有为的伯爵大人,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碰过,万一真的莫名其妙坏掉了一颗肾,想哭都没地方说理去。
在潮乎乎铺满兽皮的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我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太阳投进屋子的光辉里许多细小的灰尘在上下翻飞,抻了个懒腰终于决定起床,小侍从马上备好脸盆和毛巾,服侍我穿戴整齐。
科勒和公牛忙活一宿,早早便等在外面,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出来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可能是追随我时间过久,出生入死的凶险场面经历太多,对我的能力产生一种迷信,就算是我告诉他们把头砍掉还能重新长出来,估计俩人二话不说洗洗干净就会去剁脑袋。
我喝了口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山鸡汤,味道清得要淡出鸟来,我皱着眉咂摸咂摸嘴里的滋味,抬头示意公牛可以汇报情况,他愣了愣神,清清嗓子说道:
“全城堡里能动的人昨天夜里都被动起来,现在外面站着一百二十名高矮不一的男女老少,拿起盾牌远远的看过去差不多吓唬敌人足够了,不过其中的战士只有不到五十人,十几个还受了轻伤,旗子和稻草人也准备就绪,至于那些可怜的战俘,现在全都在捂着伤口呻吟,诅咒命运的不公,血肉模糊的耳朵和威廉男爵的头颅装在这里。”
公牛说着,把从刚才进门就一直拎着的布包砸在桌子上,不少地方渗出斑斑血迹,我瞅了瞅它又瞅了瞅盘子里的鸡肉汤,顿时觉得反胃,兴致索然的丢在一边。
“你那边呢?”
我冲着科勒扬扬下巴,把面前的餐盘推开,很小家子气的对过来收拾的侍从说道:“注意点别让下人吃了,留着晚上我还要继续享用。”
“连夜赶工,总算是完成了,突击队已经隐蔽起来随时待命,他们都是奉命从各地赶回来的夜莺精英,完全具备执行这次任务的能力,忠诚可靠更是无可考量。”
科勒言简意赅的说明自己负责的情况,便低着头站到一边,安静的等待下一步命令。
“那我们出吧,去赫鲁斯贝克会会那些鸠占鹊巢的混蛋,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就敢占着城堡不走,确实需要好好的教训教训,给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我躺上担架,抓紧时间在打仗前,休息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受伤腰背,等到达城堡下为计划能够成功,我必须坐在马上很久才能欺骗敌人,对于刚刚恢复的伤处是个很大的考验。
当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城堡的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敌人明显被吓到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应该被重创的我们竟然还有余力起攻击,手忙脚乱的布置防守,一队一队的弓箭手小跑着出现在城墙上引弓待,嘹亮的军号声响彻天际。
我在侍从们小心翼翼的扶持下骑上战马,紧了紧绑在后背作为支撑的木板,强撑着催动战马一路小跑来到城堡下,注视着眼前这座几进几出,相当熟悉的庞大建筑,招招手让侍从上前朗读宣战布告,自己心里没底的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上帝老头,拜托了……”
几个工匠手忙脚乱的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组装着投石机,说白就是个大号的杠杆机械,在我看来毫无技术可言,但却是捉襟见肘的攻城部队里面,唯一能对敌人构成威胁的远程武器,虽然在看到五六个专门负责拉动投石机绳索的壮汉后,我很怀疑它的射程是否达标。
骑在马上艰难的回过头,我点了点队伍后面笔挺的拿着武器盾牌站立着的稻草人,为能达到最逼真的欺骗效果,我将为数不多良莠不齐的士兵,和稻草人间隔排列,再加上虚张声势的旗帜,和剑戟如林武器,远远看过去还真有那么点百万大军的架势,总之我相信敌人看到城下密密麻麻,远过他们想象蝗虫一样多的士兵包围自己的时候,心里面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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