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敌人真的如您所说,被卡在狭窄的城门处动弹不得的话,那破破烂烂的小木头门一定会被挤塌的,相信我大人,那座城堡没有您想象中的结实。”
科勒明显不信任我的计划,指着下面的城堡兜头泼了我一盆冷水:“我到后面去看看敌人的俘虏,万一他们发起暴动,就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压制住,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强制手段,杀掉蠢蠢欲动不老实的刺头。”
良好的兴致被打扰,我满头黑线的巴不得科勒赶紧消失,摆摆手让他快走:“那些人你看着办,该雷厉风行决不手软,不过不要杀得太多,都是活蹦乱跳不要钱的工具,留下来能创造多少剩余价值。”
科勒翻了个白眼,虽然早就了解自己领主没心没肺的乐天性格,但是没想到竟然无所谓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是应该敬佩他大敌当前临危不乱,还是慨叹自己遇人不淑站错队伍,悔不当初啊!
敌人的方阵又发生了变化,各自分出两个迷你版的小方阵,人数大概十几个人左右的样子,同样把负责居中调度的士兵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向着城门移动,全神贯注的搜索着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的伏兵。
但是他们想多了,直到安全进入城门以后,都没有出现一个预想中的抵抗者,居中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给后面焦急等待的大部队,发出确认安全的信号。
骑在战马上的敌人骑士,终于明白空城并不是对方耍的Y谋诡计,而是被自己强大的军力吓破了胆,很没有骑士荣耀的弃城而逃。
只见他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迫不及待的像是要赶紧结束这场毫无趣味的袭击,剩下的所有敌人迅速作出反应,一个个撒腿就跑,生怕落在别人后面,失去了进城抄掠一番的大好机会,毕竟不用玩命就能赚饱的机会不多。
随着距离拉长,长矛兵的方阵完全散乱,体能差一点的全都被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身强体壮的士兵一大帮哄跑在前面,又冲乱先期进攻的两个方阵,刚刚还整齐严谨的阵形瞬间炸成一锅稀粥,你推我搡的往城门里钻,喧哗的场面像是吵闹的菜市场,一窝蜂似的得好不热闹。
“大人您快看!”
一个眼尖的侍从指着森林里突然出现的一面旗帜,这是汉斯出发前约定好的信号,一旦到达指定位置,他们将升起旗帜向我请示下一步命令。
我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继续关注拥挤在城门处的敌人,已经有一部分进入城堡,正在四处破门凿窗的寻找值钱的物件,弄得乌烟瘴气J飞狗跳,他们的举动更加激起还没有进城士兵们的眼红,纷纷一拥而上的推着前面慢吞吞的战友,任凭负责指挥的骑士怎么左右吆喝都无济于事,反倒被人群挤在中间束手无策的动弹不得,好像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难以挣脱。
时机正好!我招招手叫来两个传令兵,对其中的一个吩咐道:“马上去通知科勒男爵,让他的弓箭手们急行军抢占有利地形,然后仰S敌人,不要吝惜所剩不多的箭矢,快速全部倾泻出去,放开膀子玩命的速S,听清楚了吗?我要的是火力压制!”
传令兵点点头,在我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身后的丛林里。
我等到马蹄声渐渐听不见了,才转过身对另一个等候多时的传令兵说道:“你去升起约定好的旗帜,命令汉斯他们发动攻击吧,然后所有人都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包围敌人,和城中的公牛一起将敌人一网打尽,胜败在此一举,行动吧!”
传令兵坚定的应了一声,扛着准备好的旗帜跑到开阔处用力的摇晃着,以便让这一带所有的埋伏部队都能看到出击的命令,经过长久的忍耐,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
等到身边的人除了负责保护我安全的侍从们之外,全都投入战斗,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放平躺在担架上,舒展开胸膛里数不清楚的愤懑。
太阳已经慢慢擦过松林的高尖,像半熟的J蛋黄似的被挺直的树干劈成不对等的两半,一些在外面扑腾整天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着归巢,结束了一天的活动,正站在树枝上好奇的歪着脑袋,瞅着许多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搅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杀,也许它们简单的头脑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么多人玩命的到底在争夺些什么,其实参与战斗的大部分人也不懂,只不过机械的服从命令,然后献出自己的生命,或者结束他人的生命,仅此而已。
“我先睡会,等到战斗结束了再叫醒我,敌人已成瓮中之鳖,剩下的事情简单得很,要是公牛他们连这点都办不好,真就枉费我呕心沥血的谋划了这么久。”
说完,我裹紧身上盖着的毛皮被子,抵挡不住款款袭来的缠绵睡意,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影响,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的世界很混乱,现世中夹杂着些微前世的片段,蒙太奇似的闪现断点:
我独自一人走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和煦的春风温柔的吹拂多姿多彩的大地,目之所及葱翠的碧绿惹得人心花怒放,但是还没等我来得及享受,眼前美好的春景瞬间变成厮杀后流血漂橹的修罗场,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死尸,断臂残肢被乌鸦们啄食争夺。
战旗边缘随着猎猎罡风的撕扯破碎,倒在粘稠混合着泥巴的肮脏Y体中逐渐沉底。
我走过去,水面上又浮现出德约科维奇神父刺向我时那张扭曲丑陋的脸孔,他依旧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着,却从牙缝里挤出断续的话语:
“前进,你将粉身碎骨!后退,你必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缓缓流淌的血浆中瞬间站起数不清的无头僵尸,喉咙里发出低沉可怖的吼叫,踉跄着向我爬过来。
“不!”
我摸向腰间,却发现本该佩剑的位置空空荡荡,无法对付铺天盖地而来的僵尸,正犹豫间两只皮肤溃烂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突然用力收紧,我的眼珠暴起,挣扎着想要逃脱,可任凭自己如何扭动就是甩不开死死扣着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空气,意识一点一点的流失。
“大人,您怎么了?”
科勒抓着我的肩膀拼命摇晃,这才把我从恐怖的梦境中拽回现实,我心有余悸的摸摸脖子,好像真的被人掐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就连呼吸都牵动胸腔里的器官隐隐作痛。
“没什么,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我摇摇头,把残存的不好记忆从脑袋里弄走,这才看清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山,弯弯的月亮抢占它白天发光发热的舞台,换上自己洁白的温柔,哄着世间万物安然入睡。
科勒、汉斯和公牛围在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是血污,公牛的脸颊甚至还受了伤,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战斗结束,虽然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通过审问从俘虏的骑士那里了解到,这几个方阵的长矛兵构成敌人军队的主体,城堡中现在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骑士和他们的侍从,我们的机会来了!”
科勒看到我心神稍宁,赶紧详细的汇报战果,指着山下城堡里升起篝火边上的幢幢人影对我说道:“莫迪尤纳斯骑士正在处置敌人的战俘,那些上帝诅咒的长矛兵死战不退,拼掉我们许多精锐,新卫军基本上打残了。”
城堡里到处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城门前本来就很糟烂的街道上,污浊看不清颜色的血水,汇成涓涓细流缓慢的流淌,好像组成小城堡的护城河,使得残破不堪的木制围墙,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满地随处可见肢体变相扭曲的死尸残骸,没有主人的破碎肢体,呻吟不止垂死的士兵,一群乌鸦不怕人的从一个尸体跳到另一个尸体身上,争先恐后的啄食着溃烂的腹腔里,漏出来的五脏六腑,兴奋的嘎嘎欢叫着,似乎在招呼更多的同类过来一起享用美餐。
我躺在担架上,看着乌鸦眼里赤luoluo的野性,和收检尸体的人们麻木不仁的表情,沉默的躺倒在担架上。
“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孽吧……”我虔诚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城堡里为数不多的士兵,在这次拼死厮杀中几乎损伤殆尽,硕果仅存的战士也因为玩命的搏杀透支体力,或是精神几近崩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发呆,任凭污浊的血水浸透自己的衣服也不眨下眼睛。
或是神经质的满地乱窜,漫无目的的破坏看到的所有东西,野兽般大吼着发泄内心中接近极限的压抑,所以当我坐在担架上,进入稍稍打扫干净点的城堡时,看到的是一副人间炼狱的凄惨景象。
“他们还都是孩子,却不得不拿起武器,和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对决生死,亲眼目睹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身首异处,那种心痛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一样,所以我深深的理解他们。”
科勒一边躲闪着地上粘稠着流淌的血水,一面低着头语气沉重的对我说:“他们的家人也许早就颠沛流离的死在逃亡的道路上,带着人世的凄苦和苍凉去了上帝那里,曾经安居乐业的梦想,被残酷的显示击得粉碎,苍穹之上的主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却毫不怜悯的加以阻止,我真的对他很失望。”
科勒握紧腰间的短剑,颤抖的嘴唇显示出此刻他内心的纠结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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