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物

  天阴沉沉的。

  就如同被水浸湿的黑色大幕一般,沉甸甸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来一阵倾盆大雨。可老天似乎是出于对某人的眷顾一直憋着,没有让一滴雨水落下。

  只是,即便如此,浅若离的心情依旧没有一点好转。

  蓝星孤儿院后花园——

  因为天气的缘故,许多小朋友都呆在了宿舍里没有出来,所以后花园——小朋友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地方——几乎看不见一个人的身影,除了一棵苍天老树下,依靠着它望着远处发呆的浅若离。

  “滴答、滴答”

  好像有什么液体滴在了脸颊。

  是开始下雨了吗?!

  液体轻划过脸颊,滴落在嘴唇之上,轻抿,是泪啊……

  眨了眨湿润的眼,回神地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

  瞧见了那西边那半落的夕阳。

  时间快到了。

  快速擦干眼角的泪,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裙摆上残留的灰尘。

  转身,向回走去。

  没走几步,一双蓝色的运动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抬头。

  是封泽。

  他又长高了。

  浅若离愣了愣,向左迈开一步,准备绕开他。

  可是下一秒那双蓝色运动鞋又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

  浅若离又往右迈一步,运动鞋也随着她向这边迈开一步。

  “对不起,我有急事。”浅若离再一次绕开他,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去。

  “喂!小怪物!”

  突然,身后的封泽开口叫住了她。

  应声停下了脚步,站立不动。

  这样的称呼已经不会让她慌乱与无措了。

  习惯了。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那双蓝色运动鞋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有些破旧。

  “有事吗?”浅若离没有抬头,又或者说是不敢抬头。

  “怎么?!小怪物现在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封泽不屑道。

  接着,他缓缓低下身子,让自己和浅若离一样高,抬眼与她直视:“还是说……没有面对它的勇气?!”

  说着,封泽拨开额前的刘海,露出了一道可怕的伤疤,就如同一种可怕的蜈蚣一般扒在他的额头上,却又如蚂蚁一般啃食着浅若离的心。

  浅若离尽量让自己偏开头,不去看那个伤疤,但封泽却像是故意的一般非要让若离与他直视。

  “怪物永远就都是怪物。它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只会给人带来厄运!!”封泽猛地将若离推倒在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坐倒在污水中的浅若离望着封泽离去的背影,眼泪喷涌而出。

  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但却一直在无时无刻如鬼魂般缠绕着她的心,摆脱不了。

  那一晚,她伤到了封泽,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辈子的印记。

  那一晚,她惊讶到了小星,即使之后小星从未再向自己提起过。

  那一晚,她震惊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去控制让她变得疯狂,不能自已。

  那一晚,她成了真正的怪物。

  她相信了其他小朋友的话,她真的是一个异类。

  每当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那冰色的眸子让她生厌,生恨。

  她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与众不同的眸子。

  封泽说,她是一个只会给人带来厄运的怪物。

  所以,她没有再去找其他小朋友玩,而实际上也没有其他小朋友愿意与她一起相处——除了小星。

  而正因为如此,厄运降临在了始终陪伴着她身边的小星身上。

  小星被查出患有白血病。

  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的话,她将失去这不长的生命。

  在那一刻,若离哭了。在依旧面带着微笑的小星面前大声哭了。

  是她害了小星。

  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小星却从未怪过她,反而依旧向往日一样教自己唱歌,给自己弹吉他。

  小星最喜欢弹吉他了。邵妈妈说,小星的爸爸最喜欢的乐器也就是吉他了。

  若离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小星抱着与她身子差不多一样高的——她爸爸留下的——吉他,一边仔细的弹奏,一边唱着若离最喜欢的歌曲《小星星》。那一时候,是若离最快乐的时候。

  可是,每当看见小星那本乌黑亮丽的长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落时。她知道,还能和小星这样快乐的日子,不多了。

  轻轻缩了缩鼻子,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那被污水浸湿的裙子,眼泪又充满了眼眶。

  但这次若离忍住了。

  即便如此小星也从未哭过,所以,她也不能轻易掉眼泪,她要和小星一样坚强。

  嗯。抹掉快要溢出的泪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星快要醒了,她要快点回去。

  随意擦了擦裙摆,向宿舍走去。

  “吱呀。”

  若离轻轻推开了门。

  往里探了探脑袋,床上没有人。

  这一下却让若离顿时紧张了起来。

  今天邵妈妈因为要去医院拿化验单,所以让自己和小星在一起,为了不想吵到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星,若离便到孤儿院的后花园去了。

  可现在却不见了小星的身影。若离知道,患白血病的人是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呆着的,因为她会不分时刻地就昏倒在地,很危险。

  正当若离准备出门寻找时,洗手间的门忽然开了。

  “小星!”

  只见披散着薄薄的长发,面色苍白的小星从里面走了出来。

  “若离?!你刚刚去哪儿呢?我起床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

  “我去拿晚餐了,吶!你看。”说着,若离从后背拿出刚刚到食堂里拿来的饭菜。

  可此时的小星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拿出的饭盒上去,而是瞧见了若离后面脏脏的裙摆。

  “若离,你的裙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小星走到若离的身后,看着她的裙子问道

  若离一惊,连忙转身掩饰,但为时已晚。

  “若离,是不是封泽他们又欺负你了?!”小星气愤地问道

  “没有没有,小星,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真的!”若离拦住了小星,极力解释道。她相信,如果她不解释,小星一定会去找封泽他们问个清楚的。若离不想再遇到封泽了。

  “真的?!”

  “嗯,是真的。”若离使劲点头,然后将饭盒放到了桌子上,“小星,你先吃吧,我去换一身衣服。”

  还没等小星拦住,若离就跑进了洗手间,急急地关上了门。

  洗手间内,换完衣服的若离刚将衣服放进洗衣盆里时,她发现到了一旁角落里的垃圾桶——里面覆盖了一层掉落的乌黑的长发。

  若离认识,那是小星的头发。

  一股刺痛穿过心脏。

  她甚至都可以感受得到当小星梳头发时,望着自己的长发随着梳子一起脱落时那心痛的感觉。

  但即使在那一刻心疼得再如何厉害,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在若离的面前,她永远都在微笑。

  轻轻推开门,望着饭桌上低头吃饭的小星的背影。若离忽然有一瞬间的惊慌。

  她在害怕。

  害怕在下一秒,小星便会离她而去——

  那时的她,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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