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无所谓的自言自语,然而他却是在与自己的第二道心神进行着交流。
过了半晌,他没有等到第二道心神的回应,略微感觉有些奇怪,接着便了然了。
“你是我,我也是你,我只是缺失了有关童年的一些记忆而已,而这些年来我的记忆也是你的记忆,我答应过替你好好活下去,我们本身就是一体的。你不用担心将那段记忆给我之后,你便会消失。就算你将所有的记忆都给我,你也不会消失,我们还是共存。更何况,那只是一小部分记忆而已。”
“是的,我确定。再说,截取一部分记忆传递给我也是一次实验,如果你传递给我之后,这段记忆并没有在你那里消失,那便证明你就算将所有的记忆都传给我你也不会消失。我们依旧共生。”
良久之后,李乐闭上了眼睛。
散碎的记忆纷涌而至,他似乎在经历着一场时空旅行,回到了“李乐”小时侯。
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只有三四岁,正在跟青娥、青梅两个丫头在游廊里玩耍,青梅那个笨丫头在后面追着他,大叫着:“小公子慢些跑,小心率着。”
“哇!小公子,抓到你了。”眼前出现了青娥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她们还只是两个七八岁的青涩小丫头,青娥抱住自己,挠着痒痒,而自己则咯咯咯的乱笑着。
风吹柳叶响,他们都很开心。
眼前的画面出现了老管家赵安的模样,制止了他们的玩闹。赵安板着一张脸,训斥着二青丫头:“没大没小的,老爷见你们可怜,把你们买回来是为了伺候小公子的,不是让你们没个理数的跟小公子胡闹,以后若是依旧这般没规矩,你们两个黄毛丫头便再去街上讨饭!”
两个小丫头噤若寒蝉。
小李乐真嫩的声音传来:“赵叔,乐乐喜欢跟小姐姐玩耍……”
老管家原本严肃的脸立刻融化了,赶紧蹲下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他:“小祖宗哎,只要你开心,怎么都成,但是啊,听安叔的话,可别伤到自己好不好?”
然后赵安又板起脸来,看向两个丫头,道:“公子爷让着你们,但你们不能不懂事,明白吗?”
两个丫头赶紧应诺。
接着,赵安将他抱起,架在脖子上道:“走喽,老爷今日回府,小公子跟安叔去见你爹爹喽,老爷说今日要给小公子启蒙啦,小公子以后也是读书人咯,小公子,想念你爹爹没……”
赵安枯瘦的身体架着他,一步三晃的扭着,只为了逗他开心。
他隐隐听到身后青娥的嘀咕,似乎说了句:“管家老爷也是这般逗小公子的,还说我们……”
声音很轻,或许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听清,但在回溯记忆的李乐却听到了。
接着他们来到了李推之的书房前,正好看到李推之与一个中年人从书房里走出来。
这是李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闻名天下的能臣、直臣,被人称之为推之公的中年人。
他身材高大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三缕花白胡须垂于颌下,脸上虽有皱纹,但却并不显老,反而给人一种十分钢硬的感觉,他从书房出来,看到了被赵安架在脖子上的李乐,略微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而与他一同从书房出来的另一人,身材便矮了许多,却也是相貌端方,看起来是个正派人物,一双单凤眼眯着,很是有些气派。这人李乐是认识的,当朝三相孟允常,只是此刻显得更加年轻而已。
只听孟允常说道:“而今刘旬即将复起,过不多久至尊便会升其为太子太师,左右也就是明后年的事情。林相以为此为我苏林大兴之兆,紫苏成林的好时候。推之公为何……”
李推之将他打断道:“孟尚书,我早已与大首相割袍断义,他的紫苏是他的,不是我的。刘季纯复起与李某无干。尚书郎,多说无益。”
孟充常遗憾道:“孟某人只是传句话而已,推之公不愿,那就罢了。另,林相说,如今次相之职空虚,赵北堂垂涎以久,若推之公有意……”
“哼,赵北堂,吠犬而已。告诉林惟中,次相,某家不稀罕。若是他‘奇阳先生’舍得告老,将首相之职割让,那李某倒是却之不恭了。”
语气中尽显轻蔑。
“唉,推之公而必如此……”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李乐跟前,赵安适时的将他放下。
孟充常低头看着幼小的李乐,赞叹道:“果麒麟子也,来日成就非凡。”
说着话,蹲下身来,在小李乐胸口拍了拍,然后记忆回溯中的李乐便看见他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间,没有人看到。
“我三子皆为麒麟儿,不需尚书郎夸赞,孟尚书还请回吧。”
李推之这样不通情面的话说出,孟充常竟然没有发怒,显然他是知道李推之的脾气的,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拱手道:“不劳推之公远送,孟某告辞。”
李推之也没有去送他的意思,任由这位未来的三相离开。
接着他将目光看向赵安,皱眉道:“赵兄,不可太过宠溺此子,你是他的长辈,理应……”
赵安笑着打断他,道:“这样粉妆玉砌的小人儿,谁不喜爱,老爷你太过严苛了。”
李推之看起来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了句:“下不为例。”
接着看向小李乐,刚直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温和的大手道:“随为父来。”
小李乐将稚嫩的小手与他牵住,感觉很温暖,然后两人进了书房。
当书房门关闭之后,李推之突然将小李乐抱起,一把架在自己的肩头,哈哈笑着道:“小子,阿爹离开三个月,想阿爹没?”
小李乐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叫道:“乐乐可想阿爹了,跟阿爹的小秘密不能外传的,乐乐知道……”
说着话又抱着李推之的脸亲了一口:“阿爹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李推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父子二人在书房的地毯上滚了滚去,跟他嬉笑玩闹。
“小子,阿爹带你飞……”
李推之抱起他,运起轻功,如雀燕般的在书房里乱飞。
小李乐咯咯笑着,好不开心。
记忆之外看着这一幕的李乐,突然间感到很无语,怕别人宠坏他儿子,自己却躲起来宠,这是个什么节奏?
许久之后,李推之停下了动作,将小李乐放在了一张椅子上,刮了刮他的鼻子:“今日起你便要开蒙读书了,为父原本是想亲自教导你的,但为父事务太忙,所以由你二兄来教你,可好?”
小李乐用力点头:“嗯,二哥可好啦……”
他刚说完这话时,李推之注意到了孟充常塞在他衣襟中的纸条:“这是什么……”
纸条拿出,小李乐只是顺眼看了一下,就见上面写着:“根须未断,紫苏亦在。”
看到这样的字条,李推之的神色变幻连连,怅然,迷茫,不敢相信,最后化作了决然,低声冷哼,喃道:“林惟中乱我心境……”
接着将那字条毁掉,然后看向有些惊慌的小李乐,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乖宝儿不要害怕。”
小李乐道:“阿爹刚才好吓人。”
李推之温和道:“不会了,阿爹再也不吓唬乖宝儿了……”
却在这时,书房外有人叫道:“父亲大人……”
这是李寻欢的声音。
李推之立刻回到堂上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道:“二郎吗?进来。”
李寻欢推门而入,头脸上还有伤痕,但他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洒脱不羁。
少女时代的林诗音跟在他身后,向着李推之行礼:“姨父万安。”
李推之冲着她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道:“诗音坐下。”
林诗音瞄了一眼还站在那里满身是伤的李寻欢,却不敢多言,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
李推之看着堂中的李寻欢,沉声道:“二郎,你可知错了?”
李寻欢低眉顺眼,道:“儿子知错,但是……”
但是两个字说出,他的神色变得有些亢奋,接着道:“但是儿子用飞刀杀了云升派的长老宗师,儿子以一流的本事,杀了宗师。虽然事情搞的比较大,可是父亲,儿子经此之战对飞刀技体悟良多,儿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将会有一柄‘无解飞刀’出世,白家的神刀斩亦不能与之相论……”
他说的兴奋,双目都在冒光。
李推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看着他,不发一言。
林诗音暗暗提醒:“表哥……”
李寻欢这才醒悟,赶紧住嘴,心情忐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李推之沉默良久,最后无奈的叹息道:“你刚被夺了官身,就在江湖上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险些丢了性命。二郎,以后也莫要再强出头,此事虽错不在你,但江湖上有哪里来得对错之分?不是什么人都如沈兄弟他们那般是仁人居士,磊落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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