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回来了?”
“阿骨打,干得漂亮。”
“阿骨打,还是你们厉害。”
“阿骨打,你先去见皇帝,回头我请你喝酒。”
完颜阿骨打的同袍欢欣鼓舞的迎接他的凯旋。阿骨打也笑着,一一给他们回应。
开战近十天,宋军势如破竹。难得有一个真正的捷报。其他的捷报,都是胜利转进,只有他们,是真正拿到了斩首,逼退了迎面的敌军。
神火军在前线伤亡惨重,一个个千人队填上去,然后一个个被打残下来,才几天的功夫,伤亡就超过一万五。已经快要赶上神火军成立以来的总伤亡。上百个大小部族失去了他们的继承人。
而在前线驻守的皮室军、头下军、部族军,一个堡垒五千人,一个城池一万人,就这样,连续被歼灭,差不多已经有十万了,整个南京道守军的三分之一。
能把宋军阻挡一时,已经是难得的成就。士气近乎于崩溃,还能坚持抵抗的部队越来越少,为了维护维持住人心士气,阿骨打所取得的战果是值得,同时也必须被大肆鼓吹一番。
完颜阿骨打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派来的使者告诫过一番。他也知道了该怎么配合来自皇帝的要求。
领着换了一身光鲜的装束的手下,完颜阿骨打来到了金帐前。
大辽天子亲自出迎,枢密使和宰相率文武两班跟随,为完颜阿骨打举行了最高规格的凯旋仪式。
阿骨打举着缴获的宋军旗帜,将之献给皇帝。他的部下也将一枚枚宋军的首级堆放在皇帝面前。
龙颜大悦,完颜阿骨打成为了女真部的第一个郡王。上万人一起欢呼,天子设宴赐酒。
酒宴过后,完颜阿骨打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脸上尽是阴云。
当年他跟着太子平定高丽日本,凯旋归来的时候,皇帝给予的规格也不过如此。
这只是歼敌三百的小小胜利而已。
他手底下的同族兄弟,没有一个因为阿骨打的受封而感到欣喜。
幺弟完颜斜也把人都赶了出去,过来劝阿骨打,“二哥,这里不能留了。宋人马上就打过来了,析津府根本都守不住。我们手底下完颜部两千儿郎,不然都断送在这里。汉人跟契丹人的恩怨,我们女真人不要插手。皇帝给你那么高的爵位,不就是想让你带着完颜部的儿郎们为他去死吗?”
完颜斜也的话,完颜阿骨当然都明白,皱起眉头,“不要胡说八道。皇帝对我们完颜家有大恩德,刚刚又赏赐又授勋,要是背叛了,我们还有脸去见人吗。更何况,现在我们身处大军中,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要不然就跟皇帝说要去前线杀敌,干脆直接降了宋人算了。”
阿骨打有些犹豫,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为皇帝尽忠倒也罢了,但他手底下有整个完颜部,不得不为几万完颜部众考虑。
“我们刚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章丞相愿意收留我们吗?”
“这件事交给我,我去南方探查一下。总得给我们完颜家找出一条活路来。”
这时金帐派人来传话,“大王,陛下召见。”
完颜斜也忙凑在阿骨打耳边低声说“哥哥不管皇帝说什么,想办法离开这里。”
再一次来到金帐中,天子和宰执们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欢腾的表情。
皇帝依然威严,“酒醒了吗?”
完颜阿骨打点点头。
“说一说吧。你是怎么打的。”
“只能说是幸运。”完颜阿骨打说。
那是一场经过计划的伏击。
利用了宋军的狂妄。把他们引入了伏击圈。
但即使被伏击了,宋军还是很好的组织起来反击。完颜阿骨打他所率的完颜部八百甲骑,在那一次伏击中,损失了近三百人。与他们所击败的对手。其实并没有多大差距。只是后来大辽一方的援军线先一步赶到。宋军才不得不撤离战场。
听完颜阿骨达的叙述,耶律乙辛沉默下去。几个宰执,在那里宽慰着皇帝。说宋人骄狂,必重蹈当年赵光义的覆辙。
辽军一开始的战略规划便是如此。
引诱宋军深入,然后截了他们的补给线,最后在坚实的析津府防线下,把宋人击败。重演高粱河之战。
但眼下,这份战略顺利执行的把握,已经越来越小。阿骨打的胜利,不过是一片惨败中的唯一亮点。
耶律乙辛仿佛听到炮声从南方传来。宋军距离他的金帐已经不到两百里了。
耶律乙辛陷入沉默,外面又传来军报。
“陛下,阿息保回来了。”
耶律阿息保,大辽的夷离堇,负责把守保州,开战后的第二天就丢了他的驻地。
完颜阿骨打见过他很多次。狂妄自大的一个人。看不起宋人,又爱自我吹嘘,说要给宋军迎头痛击。朝中都以为他有能耐,把他安排在保州。谁知一天就丢了保州。
“他不是被俘了吗?!宋人放他回来做什么……”耶律乙辛忽然沉下脸,“让他来见我。”
阿骨打还想按斜也的计划请战外出,但看见皇帝的表情,他决定换个时间再来。耶律家丢人现眼的样子,他这个外臣不方便看。
走出金帐,就发现耶律阿息保。阿骨打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原本总是一派趾高气昂、看不起任何人的五院部夷离堇,跟眼前弯腰弓背的小老头儿完全不是一个人。
阿骨打不敢久待。看着阿息保被招入帐中。
耶律乙辛也差点没认出他的臣子,看了好一阵,“阿息保,宋人放你回来做什么?”
阿息保缩着脖子,“要臣带一份口信给陛下。”
“口信?阿息保,你是要说给朕听吗?”
“陛下,宋人的列车已经能穿过保州了。”
“怎么可能?铁路不是拆了吗!”宰相叫了起来。
“我们拆,他们就建上了。修的比我们拆的都快。”
耶律阿息保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仿佛看见一个无法想象的怪物的恐惧。
他亲眼看见宋军如何在已经拆卸的铁轨和枕木的路基上,重新铺起一条铁路来。
他们拖来了枕木,他们拖来了钢轨,每隔十丈他们就安排了一组人在铺设轨道。等修完这一段,又挪向前面。
被拆掉的干线铁路长达二十里,他们动用了上万人,然后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铺设完毕。
管铁路的士兵挥舞着红旗绿旗,一辆辆列车在冒着黑烟的机车带动下,沿着铁路驶来。
卸下了士兵,卸下了枪支弹药,卸下了一门门巨大的火炮,还有各种车辆马匹。粮食草料堆积如山。
即使是夜里,也是灯火通明。木质的龙门吊将一个标准箱一个标准箱箱的辎重,吊上同样标准化的
十万大军的军需在此处集合。然后又被分派出去。
敌人的生产力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亲眼确认到了巨大的差距。耶律阿息保完全提升不起来对抗的念头。
耶律阿息保就这样被宋人带着,在刚刚设立的辎重转运点外围绕了一圈。要为大辽坚持到底的念头完全变了。
耶律乙辛默然良久,“章惇怎么说的?”
“章惇说,”耶律阿息保吞吞吐吐,“如果陛下能及早醒悟,素服出降,还不失王侯之选。若是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根本打不赢。
在阿息保的认知中,大辽历代皇帝了,眼前的这位,他可以轻易排进前三。
但他一直被诟病为弑君篡位的伪帝。
阿息保从来没这么想,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不是因为耶律乙辛篡位,而是耶律乙辛即将失去他的国家。
没有国家的皇帝,就是伪帝。
“把萧海里叫来。”耶律乙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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