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才六丫头真的来过,不然我大白天看到的是鬼?”张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与赵氏相处这么多年,妯娌间感情还是有的,也不想看着她就触礁,何况今日她是当着齐青玉的面来过杜康园。
那么这里有件大红喜服的事,她也算知情,知情不报,共犯!
哎!
张氏叹了口气。
她叹的是烦心,赵氏咂摸出来的是怨气,连忙笑道:“或许六丫头是……”游园?他们杜康园靠着西北角,哪里有园可游?
或者是落下了东西回去取了再来?或者是不晓得崔氏在这,突然使性子回去玩儿了?
赵氏惊疑不定,编着许许多多的理由说服自己。
张氏也是越想越心惊,齐青玉到底是为了什么过而不入?“我们假设六丫头真的来过,可你们,甚至是门房都不晓得……”
若是寻常孩子,张氏就无须动这复杂的心思了,偏偏齐青玉不是普通孩子,她除了有超乎常人的制簪天赋外,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张氏觉着自己一不小心已经沾了一身骚,非得琢磨个所以然来,好对症下药洗个干净。
赵氏见张氏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也是“咚咚咚”的打起了鼓,“好嫂子,你想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张氏狠狠地剜了赵氏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赵氏顿时噤若寒蝉,皱起了眉头。
张氏寻思半天,还是想不通透,来来回回地踱步,突然一屁股坐到小杌子上,纠结的目光刚好落在大红喜服上。
火一样的红绚丽夺目,宛如漫山遍野盛放的红杜鹃。这片红,在张氏眼中突然幻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她突然一个激灵,脸色大变,捉起喜服用力地扔到地上去。
“别……这可是嫂……”看着这一幕。赵氏心都要快跳出胸口了。
“云真,你可是信我?”张氏严肃地瞪着赵氏,一点也不可惜地上的喜服。
“……信。”赵氏给她吓了一跳,慢了几拍。
“走。”张氏飞快地盘算着,“我带你去找母亲。”她咬了咬牙。
“找母亲做什么?”赵氏一惊,立刻拍了开张氏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救你!”张氏生气了,这死脑筋还没反应过来?其实她可以直接去找老太太禀明情况。可是她往深了琢磨,还是她陪着赵氏去找老太太更好。
“你先一步去母亲跟前认错,总比别人将你抖出来好。”
“我干嘛要去认错?”赵氏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愣是没搞懂张氏的意思。
张氏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可赵氏还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她霎时怒了:“赵云真,你别告诉我,你不懂大红只有正室能穿!还是你坏心眼想一石二鸟!”
张氏盯着赵氏,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性。
赵氏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脸色刷地白了,不是那种因恍然大悟而惊怕的白,而是那种被揭穿的苍白。喘息了几口,赵氏讪讪地露出笑容来:“二嫂说什么呢。”脸上笑容一堆,心思一动又想着拍张氏马屁去圆场了。
谁料张氏突然含笑,深以为然地压低声音说:“好计策,可是你算漏了咱们六丫头。”
“可不是,我哪里晓得她会不帮自己亲娘呀,这孩子莫不是白眼狼?”
话音未落,张氏看赵氏的眼神突然就变了。从亲近突然变得陌生,再从陌生变得愤怒,出离的愤怒中还夹杂着羞耻感,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赵氏直骂:“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才是白眼狼!你以为自己算计精,这回可是把自己算死了!”
张氏说完,没等赵氏回神,提起水波纹裙摆飞快地离开。
后知后觉的赵氏匆忙追上去,因新裁的翠霞裙实在长,一不小心就绊倒在地。她连忙爬起来。慌乱中突然摸到一块尖锐的小石头,当即合在手里,挣扎起来猛追。
齐昌业回来时,已是日暮西沉,浓厚的雾蔼突然漫满整个天空。
看了一眼天色,他没回东升院,直接就去了崔氏的小院子。
齐昌业不是没想过换间更大的宅子,给崔氏一个更宽广更舒服的院子,可是齐家这间祖宅,在锦华院其实暗藏着很多门道,所以老太太一直不愿意换宅子住。
也说过买间大宅子让他们兄弟去住,可是老母亲不在,算哪回事?齐昌业也就提过一次,从此禁口。
在明间外头就听到里面抽抽答答的抽泣声了,可是齐昌业进去时,崔氏是笑着的,像雨后梨花一样娇弱柔媚。
然而红红的眼圈早就出卖了她的伪装。
“冬儿,怎么了?”齐昌业坐到她身边,环着她的纤细的腰枝,心疼地问。
温柔的声音、关切的动作使崔氏心里倏地涌起一阵暖流。
“没事。”崔氏轻说。
“没事你哭鼻子?”
“我想我是做错事了。”崔氏想了想,抿着红艳的樱唇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齐昌业扳正崔氏伶仃的香肩,温柔地哄问:“说给我听听?”
“没事儿了,”崔氏轻轻推开他,却被他反握着手,“你放开,我拿东西给你看。”
齐昌业松开手,挑眉看着崔氏从一个朴素的箱子取出一件海棠红的喜服来,上绣精致的喜庆图样,更有银绣滚边,十分艳丽合宜。
“这是姐姐送我的喜服,你说我穿着好看吗?”崔氏话里突然带着些幽怨。
崔氏肤白唇红,体态袅娜,穿这妩媚娇艳的海棠红自然是美。
可这撩人的水眸里的幽怨又是从何而来?
齐昌业看着喜服上所绣的图案和颜色,若有所思。突然顿悟——“冬儿,若你心里还是不舒坦,我……我便寻个法子休了她。”
话才出口,不等崔氏说话,他自己就后悔了。
门外突然乍起一声惊骇的尖叫,齐昌业下意识打开门一看究竟——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曾氏白色的裙摆染着一道细小的血流,穿过绣梅花红绫履,一滴接一滴在地上染开,一朵又一朵比履上梅花更深的红,刺目剜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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