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玉醒了,悄悄打开小窗望去,船已经暗暗停靠在岸。齐家的镖师睡得安稳,像被下了蒙汗药似的,对四周的动静无所察觉。
一个穿玄衣的少年缓步上了岸,朦胧月色下身姿挺如修竹,隐隐散发出一种尊贵之气,显得很神秘。未几,他骑上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踏碎一地月华,绝尘而去。
齐青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丝丝缕缕冰寒之气洋洋洒洒地泌进了鼻腔。
即使少年已经远去,然意犹未尽。只是她并不会去猜,他三更半夜中途上岸做什么。
她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明明如此孤高冷傲、不可一世的人,后来为什么要做出纨绔不长进的样子?
齐青玉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船经外城上坊门从东水关进入建邺内城,沿河两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齐青玉蓦然惊醒时,已是晌午。
曾氏不在,齐青玉迷惑地套好小衣裳,打开小窗张望。船已经舶在秦淮河畔。不止是船上的护卫,就连黄鹤他们也全都隐匿了。有四个随从打扮的生面孔,有三个长相是那种扔在人潮里无法辨认的平凡,还有一个轮廓分明、浓眉深眼。
他们和陈镖头坐一块儿侃侃,看样子挺融洽的。
仔细聆听,能闻下面船舱的对话声。
“黎嬷嬷,左氏是高门贵户,我们应邀而来,方方面面都得周到。”
黎嬷嬷点头称是。
“可是我娘在我还是丫头时就告诉我,那些高门贵户只是表面看着仁慈厚义,偶尔碰上个天灾人窝捐银赠粥做做样子,内里其实很多都坏透了。你和两个丫鬟得跟着六姑娘,若有意外她能保你们。”
听到这里,齐青玉有些好奇曾氏的娘家了。
“太太放心,奴婢肯定谨慎做事。”其实曾氏还是喜欢冯嬷嬷给齐良玉做管事嬷嬷,因为冯嬷嬷很细心,性子很好。
而黎嬷嬷比较大气上得台面,跟在她身边也妥当。
曾氏又交待了几句,亲自到马车内重新检查了各种礼物,见包装完好无缺,这才放心。
“大太太,啥时候叫六姑娘起床?”小蝶来问。
“不叫,让六姑娘好好睡。”曾氏微微笑着,她翻了日历,今日不宜拜访,得明日辰时末才是去左府的好时辰。
曾氏抬头望望日头,下了好些时日的雨,今个儿消停了,总是个好兆头。
“母亲。”齐青玉探出小脑壳朝曾氏挥手,甜甜地笑。
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所有的忧愁都在这个骄阳般灿烂的笑容中退散。
路上的行人瞧见这一幕,眼前一亮,顿了顿脚步,“谁家的娃,好生可爱。”
“这么好的船,指不定哪家千金小姐。赶紧走吧,别看一眼惹一身骚。”
黄鹤他们居然任由齐青玉一行人坐他们的船停舶建邺内城,齐青玉心里其实也有些微顾虑,不知道船曹的人来查过没。
曾氏上了阁楼,牵着齐青玉的手下来。
齐青玉问她:“母亲,有人来查船了吗?”这种大船,停靠内城必须要有外城的证明,齐青玉其实是多疑了。
曾氏从袖筒里取出一张加盖了官印的文牒给齐青玉过目。
齐青玉展开来看,这船船主是一个叫做苏定言的人,可是苏定言是谁?她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苏定言……临安巨贾苏氏当家,其兄乃是东吴提督,家族财雄势大。
不过那是十年后的事,苏定言现在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只有十四岁。
苏家其中一项产业就是造船,苏定言将小船厂在十年间发展成江南最大的造船厂。与总督江南水师的杜家关系微妙。
齐青玉料想不到的是,这艘船是苏定言亲自画图监建。
他们竟然将这么大的一层关系,引到齐家身上?齐青玉捉着这张文牒,心神微颤,面上却掩饰得很好,娇气地道:“母亲,肚子饿了。”
坐在陈镖头对面的中年男子立刻上前,他的背微佝,臂骨前倾,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个仆从,神态淳朴。
“大太太,六姑娘,小的已经按大太太的吩咐,在清莲酒家订了宴席。”
他边说边向曾氏呈上一张纸,像是菜单。
曾氏接过来看,齐青玉嚷着也要看。曾氏笑嗔了声递给她,上面有一些古怪的文字,曾氏不识。
齐青玉兴奋地边看边说:“哇,全是海鲜,还有贝壳,我要吃河虾!我喜欢金陵圆子,还要吃……”涂丹似的个没完,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琢磨底下那四串复杂的文字。
用的是西夏古文,怪不得曾氏不懂,久不钻研的齐青玉也是费了好些劲儿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黄鹤留下保护她的四名随从的名字。
“明叔,这菜我爱吃。”齐青玉熟络地对着明叔说话,将菜单塞回曾氏手中,又挥着小手对一众男子道:“李子、相南、小本你们和陈镖头坐一桌,母亲请你们吃好吃的。”
曾氏也是精明,密切留意着被齐青玉喊到名字的人的动静,也是记下了四个人的名字和相貌特征。回头又暗暗交待与黎嬷嬷,两个小丫鬟倒是不打紧。
黎嬷嬷整理马车行装时,早与几人打过照面,这一耳提面命,倒是勉强记下了。
齐青玉将着豆腐脑进了一个水晶虾饺,稍微垫了垫小肚子,大家才出发。
留了比较粗壮、年轻的小本看船。
“小本,过会给你带好吃的。”齐青玉趴在黎嬷嬷身上,向着把“老实巴交”四字凿在头上的小本挥手。
憨厚的小本吃吃地笑着谢礼。
沿河百姓见曾氏一行人从这么大的船下来,下意识避让。
也没碰上能在建邺横行的角色,他们倒是舒服自在地进了清莲酒家。
清莲酒家高二层,一楼大堂两边设梯铺红毯上二楼,二楼雅座两边设华美厢房。
明叔为曾氏订的宴席在二楼临窗雅座。
齐青玉自个坐在窗台边,趴在上头看秦淮河畔的风景,要说最美的时节,当是二月尾三月初,古人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
如今四月末了,梅雨季即将到来,若不是今个儿晴了,这样望去,当真有些愁思。
突然从南面来了两个少年。昂首阔步走在前头那个作书生打扮,身材修长,带笑的眉目透着清爽英气;后面是书童,眼神有些畏缩,紧紧跟着后头。
他们快步进了清莲酒家,直奔二楼雅座。
出乎齐青玉意料的是,此二人竟然冲她们这桌来。(未完待续。)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