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郑畋也没想到张直方答应得竟会如此痛快,似乎其根本就没动脑子去想这么做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你......你可要想好了,日后你需面对的是军法,纵是你父亲也不好偏袒于你!”
在这个节骨眼上郑畋知道自己本不该说这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好言提醒。
张直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在下从军多年又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记得父亲曾说过,男儿以忠义为立命之本,若我见死而不救,便是躲得过军法,也躲不过父亲的冷眼,更躲不过自己的的心!”
“既如此,那郑某便替泽远谢过将军了!”郑畋说着冲张直方颔行礼。
“谢倒是不必了,若是要谢的话,在下还要多谢你们为我守住了井陉城!闲言少叙,我这便写上一封书信,而后马上派人送往定州!”
“方进不可,你若写信的话那定州兵马使必然有所怀疑,取你一件随身之物足以!”
......
安平县城。
临近酉时,风遮打了个哈欠将身子斜斜靠在城门的角落处,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守军换岗的时间,但他的脸上却并无半分期许之色,相反脸上更多的却是愁苦与无奈。
安平县不比那些大地方,这里原本就是深州最为贫寒之地,甚至那些行商们宁可连夜赶去定州的义丰县,也不愿在这安平城内歇息。
除了那些做小本生意的本地人之外,就连本城百姓都很少出城,所以原本这城守的任务对于风遮来说倒也算得是一个不错的差事,此前风遮也一直很庆幸自己八年前的这种先见之明,因为自打三年前刘县令上任以来,这样白白拿钱的闲散差事若是事先不送上几百贯银钱的话,怕是绝对轮不到自己。
但就在前几日的时候,刘县令却突然告诉自己在半个月之内交上三百贯钱,否则自己便必须让出这个位子。
而刘县令也为这笔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俸税”。然而风遮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守得是大唐的城,这俸禄也是自己卖命得来的,却为何要给你县令交税?若没了自己这些人为你守城,你这县令就能做得安心?
心中虽是这般的想法,但风遮却是打死也不敢去寻县令理论的,否则到时没了的便不仅仅是差事这么简单了。
三百贯钱,这对于每个月只拿几十文俸禄,同时又要养活一家五口人的风遮来说无异于一笔巨资,即便自己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这样的一笔银钱。
风遮扶着手中的一杆大枪缓缓蹲下身子,这枪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从府兵到募兵,风遮祖上八代均是行伍出身,据说自己的高祖曾做到过统领两千兵马的折冲都尉,而自己手中这杆大枪便是高祖跟随汾阳王风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时所用兵器。
对风遮来说,这枪是根、是命、是运,更是代表着风家的无上荣耀,风家为大唐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已有一百多年,这样的光辉并不是每个人、每个家族都能拥有的。
虽然不争气地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城守,但这却并不影响风遮心中埋藏着的那丝炽热,铁马金戈、纵横沙场,这是风遮的梦、的魂。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一个关于英雄的梦,风遮的英雄便是自己的高祖,但此时此刻风遮望着自己手中的大枪,心中的那个关于英雄的梦正在缓缓破碎。
风遮今年已是四十岁了,在军中以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这样的年龄已是基本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了,所以风遮唯一希望的便是能够继续站在这里,继续为安平百姓守着这道城门,也继续以自己微薄的俸禄赡养老母,而后将自己手中的这杆大枪亲手交给儿子。
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去考虑自己放下这杆大枪后将去做什么,风遮不知道,不敢想。
“风......风队正......前......前面.......”
正在此时,风遮的沉思被一声战战兢兢的喊声打断。
风遮随即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黑线,浓重的尘雾萦绕其间,让人无法看清究竟。
“敌袭!快关城门!”
风遮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什么黑线,而是货真价实、来势汹汹的骑兵战阵。
虽然不知道这小小的安平县为何会引来如此数量的骑兵,更不知道这些骑兵来自何方,但根据其所摆出的战阵来看,显然是骑兵的冲锋阵式。
当风遮这一声大喊之后,负责城守的其余五名士兵早已没了主意,甚至依旧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五人都是交了银钱来军中混日子的,原本不过都是些地痞无赖,平日里吓唬百姓还可以,此番见到这般杀气腾腾的骑兵战阵,不曾接近便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若非风遮一个个地生拉硬拽将五人扯进城来的话,只怕是双脚连动都不会再动了。
身为队正,也身为目前唯一能处变不惊,甚至昂挺胸站在城头的人,风遮紧紧盯着前方,血脉喷张,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因为他的手中握着那杆大枪。
枪在,人在!
身在城头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那骑兵战阵如风卷残云一般急掠进,似乎只一眨眼的功夫,本还平静的安平便已兵临城下。
望着城下的三千玄甲骑兵,风遮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惊慌。
“是卢龙军!”风遮沉声说道,“刘县令现不在城内,调集全城郡兵准备应战!”
风遮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队正,并无职权调动哪怕一名郡兵,但此时此刻,风遮却如同一名久经沙场、镇定自若的将军,口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如山军令,都不容置疑!
“风......队正......咱......咱们并无调兵的权利啊!”一名士兵苦着脸,哆哆嗦嗦地说道。
却不料风遮一瞪眼喝道:“告诉那帮杀才,就说是我老风下的命令,谁敢来慢半步我便先砍了他的脑袋!若是日后县令怪罪下来,自由我一人担待!”
城外。
三千铁骑静静地立于安平城外,李浈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稀疏站着的几名士兵,脸上逐渐现出一抹残忍的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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