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巨大的攻城槌重重地撞击在并不算厚重坚实的城门之上,发出沉闷而又让人心悸的声响,轰碎的土砖伴随着尘土簌簌而落,巨大的门栓在数次撞击之后已然出现了道道裂纹。
无论是郑畋还是高骈,他们时至此时也依然不明白为何回纥人竟会拥有这种重型攻城设备,似乎从一开始回纥人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并准备周全的阴谋,而绝不是漫无目的地杀人复仇。
刀车已然准备就绪,当城门被破时能挡上一阵子,但具体能挡多久,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想。
城下郑畋如此,城头高骈却是急得如热锅蚂蚁,恨不得自己就此跳下城去与回纥人通快地贴身肉搏一场。
城外,在那面狼旗之下,一名披发结辫、满脸虬髯的回纥将领静静地坐在马背上,微微眯起双眼望着远处那座破败低矮的城墙,脸上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他知道,时至今日自己之所以能重新跨上战马,还要多谢昨晚的那两队偷袭的唐军,若非是他们将左厢察葛逻杀死的话,等待自己的或许依然是暗无天日的囚牢生活,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他叫那利,正是会昌三年回纥大将那颉啜之弟,而当年正是那颉率先发动对唐边境的袭扰,才使得张仲武率卢龙军北伐并大破之。
那颉只身北逃,惹怒了唐军后的他随即被盛怒之下的乌介可汗斩杀,并以此换取唐军的饶恕,面对乌介可汗贴上来的热脸,张仲武也不便再兴师讨伐,随后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卢龙军一瞥眼看到周围的契丹和奚族活得优哉游哉,随即捎带着将其狠狠敲打了一番,这才悻悻班师回朝。
而那颉被乌介可汗杀死后,对其族人也一一问罪,同样为回纥大将的那利便是自那年起被革职问罪,但随即黠戛斯大举进攻漠北汗国,乌介可汗率部东逃至奚族、室韦部落残喘苟活,而当时负责看押那利的葛逻与乌介可汗失散,并于幽州北部的群山峻岭中隐藏了下来。
而那利也一直被葛逻关押起来,这一关便是整整三年,直到前段时间葛逻决定出兵卢龙,这才将那利一并带了出来。
但却不料昨晚葛逻被骨朵达所杀,军中群龙无首之下,众士兵这才想起还有个现成的那利可用,随即将其释放并尊为左厢察。
而深谙唐军兵法的那利为建立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打着为葛逻复仇的口号,继续进攻井陉城,但在那利的指挥下,回纥士兵连夜赶制攻城槌与轻梯,虽说不如唐军制造得漂亮结实,但面对这小小的井陉城却已是足够了,而回纥士兵也打出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战法,这才使得高骈等人顿时陷入被动。
此时那利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虽然他与守军的将领并无交集,但他却有着足够的自信在一天之内攻破这个小小的井陉城。
只要井陉城一破,便算是彻底稳住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日后自己再亲率大军杀入奚族手刃乌介可汗,到了那时自己便自立为可汗,成为与河西回纥、西州回纥同等地位的一方雄主。
不得不说,那利想得很周全,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做到,摆在他面前的只是井陉城这个小小的障碍,
狼旗飞扬,那是回纥人自古以来便信奉的草原之神,就连当年不可一世的东突厥汗国都已屈服于这面黑色狼旗之下,如今这面狼旗在大唐境内高高飞扬,一如那利此时的心境,无往而不利。
在骑兵的掩护之下,回纥步卒已全部聚集于城下,并架好了轻梯,而此时回纥人的箭雨依旧还在不断下落,似乎他们的箭矢永远都用不完一般。
“准备滚石、火油!”高骈举起一面圆盾以此抵挡漫天箭雨,同时与几名士兵将一大块圆石推至城头一侧。
“放!”
随着高骈一声大喝,数十块圆石被冒着箭雨的士兵们推落城下,紧接着数十桶桐油沿着回纥人架起的轻梯浇落,顿时火光乍起,城下传来回纥士兵的痛苦哀嚎。
然而正在此时,高骈却只听一名士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将军,南......南城......失守了!”
“什么?南城?!”
高骈闻言面色大变,甚至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井陉城共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而南城却是最不可能被回纥人攻破的,因为南城说是一道城门,实则完全是被一座山峰所挡,当初在建造之时只是为了风水堪舆而设置的一道伪城门罢了,根本不具备任何城门的功用。
所以一直以来高骈只是在其他三道城门布防,唯独南城不曾派遣一个人,但此时让高骈万万没想到的是回纥人竟偏偏就在南城翻山而入,或许自己面对的一切都不过是回纥人的障眼法而已,而南城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想到这里,高骈不禁冷汗淋漓。
“小矮子,你留在这里,俺去南城看看!”不待高骈说话,一旁早已淡出鸟的骨朵达抢先说道。
高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只有骨朵达最适合去阻击南城的回纥人了。
“好!给你五十人速去南城,务必要给我堵住南城的缺口!”高骈大声吼道。
骨朵达嘿嘿一笑,而后振臂一挥,道:“小杂碎们,跟俺去南城杀尽回纥狗!”
话音方落,便只见数十名靺鞨汉子转身而来,不待骨朵达招呼,便直奔南城而去。
高骈冲骨朵达叉手行礼,道:“老骨,交给你了!”
骨朵达点了点头,手中提起狼牙巨棒,犹如一座快速行进的小山一般向着南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老骨,且慢!”
正在此时,却只听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骨朵达刚跑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人唤住自己,当即转身望去,正是李浈。
“放他们进来!”
只见李浈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狡黠的笑,而严恒见状之后,心中立时大定。
因为他了解李浈,更了解李浈脸上的这种似是而非、似有若无的笑。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