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房门的高原,见才在餐桌前入座的母亲,丁家茵已在向自己招手,且热烈又亲切地呼唤,来来来,小高啊,来呀,到这里来坐,并指了指她身旁的空座。
带有一点腼腆脸色的高原,即好好好的,应声地,在明天将要叫母亲的身边坐下。而跟着自己在另一边坐下的,是秀外慧中的明天的妻子,再看一眼,两边将是自己亲人的女人,这位,顿生有了家的感觉的孤儿,心头是很高兴,很宽慰的,浓烈的亲情感也即集结于胸怀,至少是今天,是现在,觉是多么的慰藉。
站在餐桌边的何以然,对着叶芹和高原客气地招呼,来来来,快吃吧,叫大家饿肚子了。又问,是不是要倒点酒啊?
于是,丁家茵也问坐于身边的高原,是否陪雨莲爸爸喝点酒?
不等高原开口,何雨莲却望着叶芹,问芹姐姐,你喝酒吗?叶芹是连连摇着手说,我不喝酒,不喝酒的呀!雨莲便对父亲要求,我们就直接吃饭了吧,也好让妈妈,芹姐姐早点休息,她们远途回来一定是很累的了。
何雨莲的话没有讲错,她看出,爸爸早打算让妈妈尽快好好休息,而妈妈是有话要跟爸爸讲讲的呢,而芹姐姐,很显然又有满腹的重重心事。再说,自己与霁莲也马上还要出去,所以这顿饭,本就不是大家很有兴致地想慢慢吃喝的饭。不然这酒瓶,酒杯,早就摆下了,还需要再来问谁喝不喝的吗?今天叫高原来,是借,接妈妈回家之际,让高原与妈妈正式见个领进门的面,同时非正式地接待一下高原,以使家里对高原表示认可罢了,当然,这也是早已得到爸爸赞同的。
“啊——,看看看,看看看,雨莲今天给我们烧了哪些好菜呀?”丁家茵说时,心情愉快地抬头扫视一遍面前的菜盆与碗碟。
“噢,雨莲又为我们烧了好多色、香、味俱佳的家常菜。”听家茵问,何以然也兴致颇高地笑着指点起菜来:“诺,这是青椒肉丝、这是东坡茄子、这是干贝炒蛋、这是干煎带鱼块、还有糖醋拌莴笋、酸辣土豆丝、白灼虾、白切肉、芥蓝蘑菇鸡丁、果子干。”当何以然再指着,高居于一圈菜碟的中央,只见大湯盆里,大头鱼和嫩白豆腐块浮于乳汁似的湯面上,还落着好些的青葱,沿边则排着一圈的香肠片,便故意笑问女儿,“这算啥呀?”
“阿呀,爸,就是个鱼头豆腐湯么,还能算啥呢?你大概又想用什么名堂来笑话我了。”
此时,何以然心里是异常高兴地笑着,看着女儿连连摇头,作没有想要笑话她的表示。
而何雨莲也兴致盎然地告诉父亲,“爸爸,你还没发现我还藏着的一只菜呢!”并站起身进入厨房,很快的,笑眯眯地从厨房里端出一只玻璃盅来。只见,玻璃盅里浸润着薄薄的藕片和柿饼,其间还有粒粒的杏干和葡萄干,以及撒下一层的糖桂花,桔黄中叠着云白色的水果羹。
何雨莲放下玻璃盅,对着父母亲说是,我今天烧了两只你们从来不曾吃过的菜。一只是这个水果羹,一只就是果子干,来,先尝一尝这只,用不同水果片炸的果子干。话音刚落,就举筷从果子干的碟子里夹起香蕉片,先送到叶芹的嘴边,叫声,芹姐姐,你先尝尝。叶芹说了声“谢谢。”就接过香蕉片放入嘴里。而后,何雨莲连续夹起香蕉片,分别,直接塞入了母亲和高原的嘴里。最后叫,爸爸,你也来一片,随后又夹起一片塞入父亲的嘴里。
何雨莲望着都抿着嘴,在轻嚼品味的尝新者,见他们渐渐显示出快意的神色,脸上也即洋溢起快慰的笑容,问他们,味道怎么样啊?
丁家茵直点着头,对女儿十分喜悦地称赞,好!好!味道真是不错!
何以然更是眯笑着眼,发出了,好,有一种甜蜜加奶香的味道,真是满口留香的好味道!我女儿也会创新啦的由衷赞赏。
见父母亲都这么称许自己,就是叶芹和高原,也是看着自己显示尽是满意的脸色,满怀信心的何雨莲笑谈道,阿呀,这哪里是创什么新喔,都是在外吃饭时照着饭店的菜谱学的,以后我再学点新东西来让你们尝尝。何雨莲这么说时,还暗暗瞥了高原一眼,暗自发出,今天的这些菜肴,对你是有十分深切心意的哦,可你还并一定知道的呢。
“好呀,你们想吃光了,只留点味道给我闻闻啊?”不曾料到,霁莲今天竟然三下二下地这么快就梳妆好了,赶出来嘻笑地说。随着她的手动,左手腕上的手链自是一闪一闪地发射着一道道的金光。
“好好好,你也来一片,你也来一片。”何雨莲就也夹起一片香蕉片,塞入到霁莲的嘴里。当何雨莲见霁莲身上加披了一件粉红色的薄纱衫,虽还嫌透明,但感觉上要好点了,就讲,“霁莲,披上这一件罩衫,看上去要好看得多了。”然而,霁莲却是立即话中有话,甚至还暗带点挑逗意味地刺激起雨莲来,“我是知道的,添加上这一件纱衫,姐姐就不会再顾忌,也一定会说好看得多了”跟着还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现在对姐姐来讲,怎么可能会不好看的呢。”
在高原与叶芹,还有父母亲面前,霁莲这么说话使雨莲大为不悦,也很不满,但也不知怎么责备才更好时,忽听到爸爸在瞧着霁莲今天的盘头,似骨鲠在喉,含几分严峻的神态讲:
“你今天梳的是什么头啊?头上怎么像顶着一堆牛粪一样的?!”
父亲的话叫何霁莲极为反感,便反问父亲:“你看我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顺眼,难道不可以改变一点你的眼光吗?姐姐,你说呢?”
由于,毕竟是对父亲说,何霁莲说话时虽是满脸的不快,但口气还是较为缓和,也急着想拉人出来为自己评评道理,好在客人面前挽回一点脸面。
“阿呀,爸爸也真是的,你看不舒服的事不等于就是不好么,我看,是别有风貌的么。”这下,何雨莲倒确是真感到委屈了霁莲,即帮她说话。为了确能转变一下霁莲的心情,雨莲望向高原又加问了一句:“小高,你讲讲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风貌啊?”
“呕,呕,你问我?啊,你叫我记起来了,”高原理会到雨莲要他讲的含意,说道,“记得有一首唐诗,其中有一句,说是‘山似青螺髻’。诗句描绘的是,那高耸的青山,就像是美女头上盘起的螺髻,其意抒写的,大概就是霁莲这个样子的髪髻吧。”
“你看,你看,我头上明明顶着的是一座青山,决不是什么一堆牛粪!爸爸也真是的。”高原话音刚落,何霁莲急忙对父亲这么指说起来:“看来,心态不同,眼光也就不一样了吧,这样么,形成的印象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一样了嘛。还是人家小高有文化眼光的诺!”霁莲言语间,还悄悄白了父亲一眼,这使雨莲看了偷偷地笑了起来。而霁莲心里,是非常感激高原为自己所做的解说,尤其是他懂得对自己的欣赏,不禁,对他,内心里也油然而生一种的亲切和喜欢来。
其实,天下人大多皆是这样的,对自己的赞成和欣赏,只要是一致的,哪怕是并不实际,也是十分的喜爱;而对自己的非议及指正,只要是异己的,尽管是甚为恰当,而且也有益于其,但说多了,也会是或气或怒在心头的。天下人大多如此,更何况于何霁莲呢?而面对并不当的非议或指正,那叫人更何以服气的呢!
然而,何以然倒也非常的爽直,马上对女儿表示起歉意,“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女儿,你不要动气哦。”
在一旁笑看着父女俩逗气的丁家茵,随即转换题意地插话,我们吃饭了,我们就吃饭了吧。于是,大家即都端坐好,一起端起碗来匆匆进食。
结,呲……,呲……。突然,从一边传来极清脆的蝈蝈的声声鸣叫。刚才,它也在这般地叫,然而听到的人,因都在意于说笑上而分了神,使有鸣在耳,却并不入耳,现在,在这凝神贯注之时,才听真切了它的奏鸣,丁家茵不禁朝蝈蝈笼那边瞥看了一眼。
在端坐吃饭的人中,何霁莲虽在夹菜或嘴嚼,但间隙中,她的眼睛,总怀不安地向一边,挂于墙上的爷爷的画——《月光下的并蒂莲》上悄悄地扫视。嗨!!这件事怎么不叫她牵肠挂肚,不日思夜想,不惶恐害怕,甚至于是不能不心惊肉跳的啊!!在巫沼苇那里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幅《月光下的并蒂莲》,真还不知,现在,在家里挂着的这一幅是真是假?!如果,爸爸妈妈知道,有一式一样的两幅《月光下的并蒂莲》怎么办?!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家里一幅是假画怎么办?!如果,爸爸妈妈追问我怎么办?!如果,那个巫沼苇用假画来威胁我怎么办?!如果,为这事真招惹出家里的天大之祸怎么办?如果,家里人为这件事都急疯了怎么办?!如果……,如果……,再如果……。何霁莲越想越觉得——心里,已胆战心惊,头脑,在晕头转向,甚至觉得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筷子,好像也要捏不住了!当她将眼光向爸爸,妈妈,还有雨莲的脸上偷偷扫去间,发现妈妈,竟然也在时不时地看两眼墙上的画,心里就更紧张,更不安,更觉张惶失措了。万一妈妈看出问题来怎么办?怎么是好呵!!想想真后悔死了,偷偷把画拿给巫沼苇看,结果弄出那么大的,而且下一步不知道还会怎么样的事情来。
丁家茵确也在,说无意却有意地打量墙上的画。那么长时间没好好看看这幅自己非常喜爱的画,且对它又有着一番的深意,不禁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怕与它会陌生起来,而且好像已经有陌生感了。人,可见真是极有灵性的!丁家茵在这么看几眼时,是由于心灵感应而生发出一种的预感吧,总觉得,似有一丝不详的预兆在,但真要觉得有,却又无可置疑,便也就不自不觉地去多扫视几眼,挂于前面墙上的《月光下的并蒂莲》。
见妈妈一直在注意着画,心虚与惧怕,使霁莲是愈加的心跳得厉害。当她再瞧瞧雨莲,然后转到高原身上时,大概是为引开妈妈在看画的注意力,就急中生智地对着高原脱口问道:
“哎,小高,为什么叫自己的老婆要叫‘老婆’的呢?这都是从秦始皇开始叫起来的吗?”
“嗨嗨嗨……。”桌上的人,对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而且不着边际的问,再讲问得又这么滑稽,自然就都觉得因好笑而笑出了声。但是,对霁莲而言,心里感到实在太紧张,太害怕,在惊骇之际,只为了让自己能镇定一点,头脑中一跳出这个问题,就想也不再想一想地问了。而唯一觉得对高原可以这么问一问的是,总以为他是高辞典,他什么都知道的意识。
面对着何霁莲的问,高原微笑地轻摇着头,说道:“噢,噢,这个,我也不知道。这种,为什么要叫‘老公’,为什么要叫‘老婆’的典籍问题,我实在是不知道。但总也是有典故的吧。”
“哎呀,问问题也不看看时候。好啦,好啦,快吃饭,快吃饭吧。”何雨莲似乎有点不耐烦地催说。于是大家又一起闷着头,快速地拨动起筷子来。
“小芹,你不要光拨饭,不吃菜呀。”丁家茵对叶芹抱着歉意地说,同时拿起空碟子,在叶芹伸不到筷子的几只菜面上,夹了好多菜,放到她的面前。叶芹自也说上几句不好意思的客气话。
“小高,你也不要客气噢。”丁家茵转又对高原说道。
“妈,你就自管自吃吧。你越客气,人家就越拘束。人家越拘束,你就越客气,这么转来转去,大家都觉得不自然。还是霁莲问一句,为什么要叫‘老公’,叫‘老婆’的问题,倒让大家轻松轻松的诺。”何雨莲对母亲如此而言,使大家赞同地笑起来后,却也反而感到放松了,看来其间,也真有,怎么把握人心理的洞明世事的学问了。而后,桌面上又是一阵紧拨筷子的嗦咯嗦咯声。在丁家茵有丁家茵的心思,姐妹俩也各有各的急于要去的去向,叶芹又有着叶芹的,欲罢不能而起的忧愁之中,于是都下意识地为赶时间,而使这顿饭,还没有吃出美味即匆匆地结束了。
“哎呀,这顿饭怎么吃得像要杀头去一样的无滋无味。”老是怎么想就怎么说话的何霁莲,也许还带着自己的一种心情,竟如此有感而发地在低声的说道。
尽管何霁莲是自言自语且是很低声地讲的,丁家茵听后,即以责备的口气责问霁莲,“你在讲什么啊?怎么可以这么乱说话的。”
见母亲满脸不悦地对着自己,何霁莲也就不吭声了。而何以然瞧了一眼女儿,再赶紧收拾起桌子,何雨莲跟着端盆叠碗地,帮父亲把餐具送到厨房里,何霁莲则离凳后,即自顾自的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撤去桌上的菜盆和碗筷,何以然在厨房洗刷,丁家茵去冲了两杯热茶送到高原与叶芹的面前,请他们再坐会,喝杯茶。
何雨莲很快跨出厨房,出来后,即悄悄示意高原到她的卧室去,高原也就站起身向叶芹点了下头,作为礼貌地致意,然后快步跟了过去。
没过多少时间,何雨莲与高原一起走出卧室,来到母亲面前。何雨莲便向母亲告辞,说,现在要与高原一起去看一位姓洪的退休工人。以前,那位师傅看高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不善于料理自己的生活,非常的同情,就常常特意烧些好菜,乘上班时带给他。就是为儿子买衣裤,也会给他带上一件。平时在买这买那时也一样记着他,洪师傅真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的。现在,师傅退休久了,他说一定不能忘了洪师傅,要去看看她,他现在要待母亲一样地去关心关心洪师傅。洪师傅也很关心他的婚姻事,说有了我,就一定要他带我去见见洪师傅。
听说到这样一番的经历,丁家茵对高原亲切表示,是的呀,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洪师傅对你,多年来又何止是滴水之恩,你们一起去看看她是应该的,而且还要常去看看她老人家!人老了,病就多,就更要把她放在心上的!现在,生活中不少的人,对钱是热爱的,对人就很冷漠,我们家可不能是这个样,雨莲,你可要知道这一点的呵!
何雨莲是连连地应答母亲,嗯,我知道,我知道。接着,何雨莲也对叶芹告辞道,芹姐姐,你再多坐一会噢!
叶芹站起身,和颜地,哎哎哎的发出喉声来回音雨莲的告别。接着,何雨莲肘挽着高原的手臂,一起到厨房里也来与父亲辞别,何以然连连关照高原,今后可常来我家的呀。在应答声中,何雨莲与高原也即一起推门下楼而去。
“家茵姐,今天我真的很难过,不过他没来接我,我还是认为,一定是有着使他来不了的客观原因。不过,你刚才所分析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我都记住了,以后我会多注意,多份心的去观测这方面的现象的。”叶芹在对丁家茵这么说时,心情显得很沉重,也很难过,甚至是痛苦,但为了掩饰一下,说完就忍着一种心情,侧过脸去看着窗外。
又略坐一会,叶芹举杯喝了几口茶,即起身也要辞别了。诚知叶芹的焦灼不安,丁家茵也没有再挽留,等她到厨房里去和何以然作了辞别,就陪着她送她下楼。
“阿呀,咪咪呀,你终于出来啦!你好精喔,知道客人走了才放心出来了是不是啊?!呀呀呀,你这个小东西喔!”丁家茵回到家,一推开门,竟然见跟屁猫咪咪竖直着尾巴,仰望看着自己,还不停的亲密的咪依呀,咪依呀地叫个不停,怎不使她欢喜地跑上去,一把抱住咪咪,再将它高高举过头顶笑说起来,然后抱在了怀里,在它的背上连连的轻撸着。
丁家茵抱着咪咪,去女儿房间门首张望了一下,才知霁莲也已出了门。回过身来,见何以然刚整理好厨房和客厅走了过来,即心生怜惜地说道:“哎,真要辛苦你了。”
然而,何以然却有他的一番心情:“我看,你先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吧。看你两眼充满了倦容,一付疲惫不堪的样子哦。”
“嗨!我哪里还能安得下心的哟!来来来,你好好跟我讲讲你的状况。刚下车,第一眼见到你苍老、消瘦、象要被累垮的模样,看得我心里头呀……。”
“我就在这几天里……。”
“你这个样子,哪里是几天里造成的啊!来来来,跟我好好讲一讲,好好讲一讲。”丁家茵说着,急切地一把拉住何以然进入到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结,呲……,呲……。客厅里,蝈蝈又清脆地鸣奏起来,多么的响亮,多么的悠闲,客厅里是十分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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