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然正高兴地要接着谈谈自己的联想,但手机的提示铃声响起时,他便掏出就打开看:
老爸:你好!
知道我姐住院我很着急,我们‘天下会展服务有限公司’的展览业务虽还没结束,但我已决定提前回来。我妈情况怎样?我很担心,我将很快到家。老爸一定要保重哟。另外,拉丁舞的碟片找到没有?你总是忘了告诉我。
“哎呀,我的女儿要回来了。她是九号去的香港,”何以然读完手机上的短消息即自言道。
应着何以然的话,高原笑说道:“今天是十八号,只有八,九天你就想她啦?”
“是呀,是呀,几天不见她也怪想她的,但她一回来我又觉得烦。一会儿要买什么名牌东西了,一会儿又要去跳舞了,还要怎么怎么的了。”何以然边收起手机,边十分感慨地继续说道:“我的两个女儿,雨莲和霁莲是双胞胎姐妹,但性格脾气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区别?高原,你说,人是在什么时候,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脾气的?是在娘胎里的第二个月,还是第三个月?或者是第四个月?是和这时期她娘吃的东西有关?还是心情有关?还是听不听音乐有关?但她们是双胞胎呀,性格脾气上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的呢?我真弄不明白,真弄不明白,嘿嘿……嘿嘿……,我真的是弄不明白的喔,嘿嘿嘿嘿……。”大概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说完,何以然轻轻地摇晃着身躯,最后,还似乎是傻笑地大笑起来了。
“何部长,我见过她们姐妹俩。毕竟是双胞胎,她们的模样简直像是印章刻印的一样。但性格上,相比较,霁莲的性格显得热烈些、奔放些、开朗些。雨莲嘛,还是像妈妈的性格,妈妈的脾气,一样的内敛持重,一样的和蔼可亲、一样的端庄典雅。”说时,高原忽然地想到了雨莲的受伤,便问:“嗳,你女儿受伤已有好几天了吧?她的伤势报告出来了没有?怎么说的?”
“噢,雨莲,她今天是第六天了,昨晚我去医院看过她了。”言语时,何以然还是显出了内心里深有的伤感。
“你一个人去的?”高原又问。
“对呀,我一个人去的。这事还瞒着她妈妈,只说是,雨莲在东方建筑设计研究院忙她的一项非洲项目的竟标,没时间回来。她也怕妈妈知道,手机就一直关着。”
“那——,万一妈妈她打单位里的电话问呢?”
“是的,是的,这事是藏不久的。我是想尽快带她去医院看看去。实际看到的,比担惊受怕地瞎想象总要安心得多。看来雨莲还算幸运,没出使我们难以承受的结果。”
“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话我也忍不住问过她。一问,雨莲就伤心得不得了。她不想在我面前哭,又忍不住的要哭,吓得我求她,是再也不敢问了。我是不忍心看见女儿有一点点伤心的,从小就是这样的。”
何以然这么疼爱女儿,使高原心里涌起一种感慨,即倾吐道:
“我是真太羡慕你的两个女儿了。父母对她们都爱得那么深,从童年直到现在。而我……。唉!”
见高原说时,发出一声声的叹息,何以然便急忙作起抚慰:
“高原你别太伤感,我看你叔叔待你,也是很不错的嘛。”
“叔叔再好,但心里对父爱与母爱的渴望,毕竟是无法替代的呀。”立刻,高原脸上显露出愈益难过的神情。
这使何以然深受触动,就更急切的说道:“这我很理解你,也很同情你。爸爸,妈妈都是唐山大地震去世的?”
“是的,”高原低沉着头,低声地喃喃而语:“那一年,我们是特意到唐山去看叔叔的。叔叔有了新配的房子,热情邀请我们去,想不到第三天就……。爸爸和婶婶是当场压死的。妈妈虽然被救,但伤得很严重,很严重。我是妈妈紧紧抱着我,用她的胸怀紧紧护着才没死。妈妈受伤太重,她在医院知道自己终将不行时,把我托付给了叔叔来养。听叔叔说,那时我一岁还不到。”说至此,高原又极其痛苦地说,“上个月……,上个月……,上个月连叔叔也不在了。我是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人。现在,我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永远是个孤儿了!”陷于深重孤独感的高原,颤声地一讲完这句话,眼泪就啪嗒啪嗒滴在手上,这张刚才还在随心涂划的纸面上。见此,何以然不禁内心涌起,像对自己女儿一样的更深切的同情与爱怜。
“高原,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是很孤苦伶仃的,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到我家来,就是吃饭也万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噢!我,还有我们一家,会真心诚意地接待你的。”
正说着,何以然手机来短信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便迅速拿出打开看:
我亲爱的爸爸:您好!
昨晚我情绪有点失控,盼爸爸能够原谅。怎么受伤的真实情景就让我考虑好再告诉你们好吗?我很想妈妈,你和妈妈一起来看我吧。因伤势已不太可怕,妈妈见了实情会安心的。霁莲好吗?她一回来我就要见到她,我在等待见她。把去年我们生日时,我和她的合影也带来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合上手机,何以然默不作声,两眼只是久久地,呆呆地看着墙角。高原见此,即悄悄站起身,移步到电脑台前。
当何以然侧目看时,见椅子上还留着高原那张随心涂划的纸片。拿过来看,只见竖线条全弯曲而绵长,横线则都很简短,有力。线条下,还有只像兔子似跳跃的简略图。心想:这是他刚才说话时的潜意识?而后,何以然又看到纸面上的点点淚痕。
“高原,我要回去了。今晚还要和家茵一起去看女儿去。噢,下星期由党委会,董事会召开的关于如何建立创新型企业的联席邀请讨论,你必须参加,再也不要犹豫不决的了,就这么定了。对公司这次的改革与创新,你谈体制上,机制上的思考。我以国际微电子现状和光电子的发展,讲一讲公司技术上改革与创新的紧迫性问题。其实,你的演说是极其极其的重要。因为,任何脱离体制和机制的承运,单靠科技独力地创新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就是把科技创新谈得再好,再美,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最后只能是空喊改革,徒有心愿的呀!所以,真的,你的意义其实比我重要得多喔!你要看到这一点,你一定要看到这一点!”
“好吧。”高远感受到何以然的谆谆嘱咐,他只是为此做了个肯定的应答。
“那我走了。高原,我,我们全家欢迎你常来我家玩。”何以然再次用恳切的眼光望着高原说,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后就去开门。忽然记起了什么事,又回过头来对高原说:
“嗯,我差点又忘了跟你讲。今天,我又跟李书记谈过调任的事,李书记说,他会去和集团公司领导商量。他叫我放心,调令一定会撤回的,这下你也可以宽心啦。”
“请求撤回调令的报告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还是江部长主动帮助写的呢。是他叫我修改,打印的,因此我清楚这件事。”
“你认为我们是否要向他表示感谢呢?这件事你还需要留心观察,用心想一想的呢。我走了,你真的不用送我。噢,最后,我必须再重申一下,总经理人选问题已进人很关键的时侯,你必须坚持住。不是我们要与人家争权夺利,而是我们的事业,太需要战略上的纵横者,太需要能忠实于它的最坚强的支持者!总之是太需要人才!这你可要切切记住了啊!”
何以然说着跨出了门。门关上后,敲击高原耳膜的是急急的,嗵嗵嗵嗵嗵的下楼梯声。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时,深沉的寂静也可引出深心的寂寞。夜色已从窗外完全漫入房间里的四周,尽量涂黑掉屋内刚才还有的一些明亮点,但高原却没有去开灯以驱逐屋内的黑暗,而是扑倒在床上,继续体味每晚必尝的无尽的心思、苦闷的心灵,以及孤独的心境:
愿为企业的改革负起责任,但不想参加总经理的侯选;希望与人交谈自己的理论探索,却忌讳别人层级的高度;感念遥远的父母深爱,然而怕起悲凉难过的心情;憧憬美好的家庭生活,可又恐总是无望的单想独思……,这些似矛盾、似缠绵、似切盼的心头事,常常如舞龙般的,起起伏伏地环绕在高原深心的寂寞里,煎熬着他的心,有时直至深夜。就这样,高原今天依然扑倒在床,又直至后半夜。
于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了夜凉,他拉过床头被子的一角,似盖非盖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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