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合鸣

  藏书阁在越国有过一个,虽有无数书典古籍,可比上雨患书院这一个,就会变得小巫见大巫。

  今日此地人很多,来到雨患人很多,自然会有很多清贫寒士,在这里看花眼。

  苏宁与宫玉道别,明珠进了去,自始至终含着笑。

  看举步维艰之人离去,苏宁抬头看夜色茫茫,摸了摸小公主脑袋,说道:“去寻勺溪他们,该回程了。”

  ……

  ……

  一段段音色在池塘边响起,安静清雅,倒是极为符合意境。

  透过挂在亭子边上那一层层轻纱能够窥伺到那弹琴人,琴音渺渺,公子姿容绝世。

  是一直跟随流涯旁的抱琴男子,薄裳贴身,音乐传四方,焦点只在他手中。

  “公子即无心,何故奏人听?”

  刘昆不懂音律,但能听出那琴音传达的疏离,他们一行人坐在另一个亭子,遥遥相对,若饮酒听琴,人生佳事。

  “哎,你们怎么来了?”

  几人围坐着,见到苏宁前来便询问,他们是在客堂动荡之时走散的,只有拉着苏宁的凌阳跟上了人,当时人流太多,一群人只能听从刘昆安排,不想这货找个亭子坐下就不动了,让苏宁自个寻找。

  苏宁不说话,让凌阳扶着他走进团莆坐下,只有高离对刘昆瞪眼,三个人早就料到会这样。在刘昆看来,腿断了就该多走走,不然当什么男人?

  “这是雨患的乐馆啊!”

  凌阳很高兴,嫁入苏家以后一直劳累奔波,实在没有心思听音辩器,寻那不多的喜爱之物。

  “去给夫人找把琴来。”

  苏宁吩咐奴仆们,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离去。

  不多时有人归来,带来一把琴,不算上佳,也不算低劣。

  这应当是雨患教导学生的学具。

  “然那边却已经弹完了!”

  刘昆嬉笑,本来想听两人比试,不料抱琴男子弹完一曲,静静离去了。

  一群人也不馁,将琴摆好,等着凌阳大作。

  “嚯,还有人!”

  刘昆一惊一乍又说话,他一直盯着对面,这时候见到有一女子坐落,也是音律行家。

  “那是太师庶女安清,听闻十岁一曲《鸳鸯谱》在宫中起,太后都大为赞赏。”

  有宫家跟来的侍从说话,看了看凌阳,不想她失了面子。

  “哦,苏夫人可不要落了苏先生面子。”刘昆越听越有趣,拿起来的酒杯都放下,赶紧催促。

  “嗯。”

  小公主倒是不扭捏,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极为羞涩。

  刘昆:“……”

  不多时,安清已起鸣,是初奏,在调试乐器,乐章顿起舞,池塘边有杨柳,柳叶旭旭。

  只是她奏的乐令凌阳一呆,竟也是她想奏之乐,唤作《军行令》。

  “大雅之事啊,小凌阳若是再起《夜行军》,世间无憾事!”

  刘昆惊闻,眼睛里含着期许。

  这是当年流舞三奏凯旋曲,还有最后一重为《军魂怒》。只是太过悲伤哀怨,祭奠亡灵之曲,一般不在热闹处出声,而上两曲若是合奏,此处生天籁。

  “我不会!”

  小公主也不想扫兴,但这凯旋曲是魏国大将军的奏乐,在陈朝绝对禁曲,学会《行军令》已经不易,再有《夜行军》,即使长公主也要受罪。

  “哎!”

  许多人一听都落寞了,自从流舞死后,三曲很难再出现,如今在这里听闻一曲《行军令》已经不易,可始终会是缺憾。

  “或许方才那人会奏!”

  以抱琴男子对琴乐痴迷,那么多乐器谱出的三曲以琴独奏,难度可想而知,但安清既然能奏一曲,那么抱琴男子三曲都会并不出奇。

  “可惜了!”可惜那个人已经走了,高离在感叹,这个时代能听这么一首合奏,就像如今电视没有广告,很难得。

  “哎!”

  凌阳悻悻放下双手,伸手扶额。

  一群人都开始烦闷了,因为有了希望再被一耙子打倒,那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公子会啊!”

  结果勺溪出声,这里顿时安静了。

  “你会!”红叶惊呼,那个“你”字很是出彩。

  苏宁的“绝世”大多体现在脑子上,手里有什么技艺大多不显,这才会有很多人对他不屑,于是勺溪这句显摆成了无心插柳。

  “快奏快奏,不然跟不上了。”

  刘昆顿时起身,顾不上苏宁学成什么样,赶紧扶他过来,这引来凌阳惊呼,刘昆毛手毛脚的,很容易造成再次伤害。

  “……”

  苏宁无话,看着一群人希冀目光,无奈双手搭弦。

  恰时,一曲《夜行军》合上《行军令》。

  所有人一愣,再听,方才只有《行军令》时,山川之间似乎充满军队整齐步伐,铿锵有力,如今一来,却似乎一时极为压抑,那壮阔声音变得很小了。

  但对于未来的厚积薄发期待也变得强烈无比。

  “噔……”

  那《军行令》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时,那种压抑终于到达顶点。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那座亭子,薄纱轻舞,看不清其内,比他们这里要密闭很多,可这并不影响人们的期待。

  亭内,白衣秀士手指青葱,手抚木琴,突然一动。

  所有的龟缩仿佛就是为了这一瞬间的迸裂,大地似乎突兀响起万军喊杀,惊天动地的战争出现,鲜血喷涌,当年“夜军劳行摧我心,匹夫虽亡魂不死”再现,众人咬牙瞪地,热血沸腾不止,甚至身躯一直抖动着。

  那是以一敌千之斗,夜行军而偷袭,是少数对敌多数,直到后来,那杀伐终于变成摧枯拉朽,战场亦只有一方活着。

  人们仿佛看到那场景,脚下尸骨一片片,身躯残缺的军人站立遥望,初升旭日来,光芒万丈,照亮了同样立在那里的“流”字军旗。

  “胜了!”

  人们惊觉,心潮澎湃,大呼大叫,一群士子全部失态,欢欣鼓舞!

  直到良久回神,才发觉耳边已无乐章,怅然若失。

  “好……好……好……”

  刘昆连说三“好”,眼乏泪光,他三十岁了,三十岁却从未上过战场,人生缺失仿佛这一刻在这里补充,心满意足。

  “夜袭……”苏宁笑,他不赞成那种斗争,学“三曲”只是估算流舞若不死的话,不败神话能够继续持续多久,最后得到的却是“三曲”不过“无病呻吟”。

  “谋者非兵者”!

  以一人损三人为兵道。

  不战而亏人万军才是谋道。

  “你有什么是不会的?”

  刘昆突然问,如果不是因为一首《夜行军》,或许苏宁会一直才不露白,然如今一露寂天下,让人不得不想象苏宁“深不可测”,还有很多才情。

  “该回程了。”

  “……”

  本知仙子态,觉此无人间。

  怎会遇一垢,凡尘皆济源。

  有时候,苏宁会想起萧群给那老婆子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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