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的目光没有施舍给苏姜，他拍打这衣服，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看刘昆，没说话。
五万苏家军红了双眼，几曾见过自家元帅求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万千仇恨也可化作飞灰，面前的人怎么可以那样冷漠，好歹苏姜也是苏宁名义上的父亲。
“苏宁！”
刘昆叫了一声，话语里有哀求意味，他已经忘记自己所处位置，所站势力，望着那越国一代枭雄，兔死狐悲……
苏姜很惨，那一剑是直接断绝生机的，若是没有眷恋，此刻不会那样强撑。这是为了面前十多年来跟随自己的军士，苏姜不愿意就这样撒手人寰。
可是这个大元帅真的太惨了，他如今双眼浑浊，就连苏宁位置都已经找不到了，只是祈求的望着前方，他要是听不到苏宁答案，是不会咽气的！
“啊！”
关非大恸，他爬了起来，一阵风跟着来，不足瞬息就奔驰到了苏宁面前，双眼都是可以朦胧眼前的泪水，但关非掌控是如此准确，手里的大戟定在刚触及苏宁皮肤的地步，这样的位置，关非只要手一抖，再寸进就可以刺破苏宁咽喉。
很多次关非都想这样做，不同的是方才他没有到达苏宁近前，而这一次他冲了上来，这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床上躺着新婚的仙子媳妇。
关非迷茫，他甚至看了一眼刘昆，原来那个人没有上前。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关非突然生出这种荒诞无比的想法。
那人的脚其实是动了动的，只是遇上关非的眼神，这位禁军统帅叹了一口气，再一次低头！
就这样“活捉”了苏宁么？
关非没有一点兴奋，相反，他握戟的手在颤抖，心中突然生出歇斯底里怒火，因为他感觉到对峙一片天地的无力。
杀掉苏宁？
关非做不到。
所以，冲上来了又怎样？最后他还是要灰溜溜的退回去。
原来这个人从来不需要人保护，可自己也从来杀不死他。
关非的手跟着心在跳舞，他看着苏宁，是第一次认真的端详这个少年……
清秀的面庞上镶嵌着慈悲的眉目，清冷的光芒从那其中穿刺出来，少年同样看着自己，利刃就在咽喉，可惜关非分明没有见到那人有一丝恐惧。
“呵呵……”
他笑了，他竟然还笑了。
这一个笑容像是绽放在并肩王府的梅园，仿佛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千军万马，关非可以一骑绝尘，千山万水，关非能迈出第一步。
可是对上苏宁这个笑容。
关非绝望！
杀一个一点也不怕死的人，那是没有一点成就感的，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也是没有一点成就感的。
而苏宁，两个都占了！
就像刚才刘昆的长剑搭在自己的咽喉，自己同样敢吐口水一样，那是一种有恃无恐。
关非愣神，他怎么会想起这个？
于是再一次看苏宁……
这一次，他带着疑惑看……
“呵呵……”
笑了，他又笑了！
“噔噔噔……”
关非毛骨悚然，似乎见到梦魇，他退了三步之多，大戟都已经垂落在了一旁。
那可是足足三步，这三步并不仅仅只是脚步，它说明很多东西，就像一头老虎脚下的兔子吓退了老虎一样，这本身就说明很多。
关非明白刚才自己那么强势，敢用咽喉去顶剑的时候苏宁为什么会骂自己了。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竟然就可以让你如此骄傲！
这种事？
谁做不到呢？
被看穿了，关非感觉那个笑容里藏着的目光将他周身都看穿了。
那是冰冷的感觉，被苏宁淡淡看一眼，轻笑两次，关非就觉得冻的发抖。
沙场近二十载，关非都不记得自己退缩过，所以那三步能给人怎样的震惊可想而知。
“啪……”
刘昆无意识的上前了一步，他不明白，很疑惑，真的很想探究关非为何会退。
“君明似乎从惊讶中缓过来了？”
迎接刘昆动作的是一道冷冽的批判及目光，苏宁转过头，在刘昆迈出一步，步子都没有落实的刹那扭头，动作很慢，却刚好赶上那一脚，那上前的一脚。
刘昆的脚僵在原地，似乎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一动不动浑身不自在，他木愣愣的脸色突然苍白，想起了身后整整一个越国的安危。
但是，他还是低下了头，仅仅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做。
场上最为震惊的，是关非。
“殿下！”
关非口中呢喃咀嚼这两个字，他一直认为那是苏姜意乱神迷的胡言乱语。
如今，这两个字的分量却可以压的关非战神之名抬不起头。
……
……
关非扭头看那个危在旦夕的“哥哥”！
“啊！”
他跪地大吼，知道这样的伤情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神子，祖训！”
苏姜还是咽气了，他最后说了四个字，这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苏家军恸哭，他们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尤其是苏姜最后竟然对着空气乞求，这让一些地方突现骚乱，大军开始乱哄哄的。
“大哥，哥哥……啊……”关非嚎啕大哭。
“哎……”
刘昆长抒一气，有惺惺相惜，很多也是释然与豁然开朗，苏姜与苏珏都已经完了，苏家军失去主心骨，正是无头苍蝇。
城外的四万苏家军不知消息，正是大好良机，趁着时机先将此处五万人收场了才是正道。
但……
刘昆抬眼看了看五万人，若是这时候他振臂一呼，恐怕会被乱刀砍死吧，苏姜可尸骨未寒呢，就让苏家军转投越国门下，那会死很多人的。
所以……
刘昆只好看向苏宁，那人的背影很静谧，让人烦闷的心情瞬息平静下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刘昆还是走上前。
他注意着四周，怕有人暴起刺杀苏宁，那样可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还好，直至走到苏宁面前也没有人动手，四个禁军还算尽责，护卫在苏宁左右。
刘昆很想回首往事，越国乱了将近三月了，如今终于要有一个结局，已经算是很好了。
“苏……宁……”
刘昆有些不好意思，他走了过去，对上苏宁正脸，想说一些话缓解方才两人“不快”。
刘昆也在想，他想顺便趁着这个时候苏家军无人注意他们，计划下一步。
“小宁……”
终于，看见了苏宁正脸，刘昆脸变成一朵花，然后成一块玉，最后咕噜一口口水成了青砖，他想了半天的想法突然被莫名恐惧全部淹没，刘昆的脚却软了，他分明见到那个人脸上出现情绪。
那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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