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向来生死地,不便脱胎犹换骨。”
宫玉笑看巍峨皇宫,吟诗一句看向身后跟来的白衣男子,看那意思,想令他合上后来。
“洞生恻隐相幽冥,横出残念遇神灵。”
无奈,苏宁念。
“并弹肋骨远吆喝,邀戾何勤恫他人。”
只是,诗性未完。
“蜕死腾云由此去,曳生地狱何处趋?”
七言绝句,结束了。
“名《幽都王》如何!”
“随意!”
但其实,这是两首七言律诗……
它们,皆名——《幽都王》!
“听闻流河长高了五丈,一垢有什么想法?”明珠一面将手上通行玉碟递给守城斥候,一边说起这话。面前的军士听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愣在原地没伸手接玉碟。
“这消息现在还暂不能捅出去。”苏宁走上前,夺过玉碟递给了还有些愣愣的斥候军士。他这话一语双关,是给这位斥候下了封口令,有些无声无息。
“噢,那倒无妨,明儿禁军看研,所有人都会知道。”宫玉看着斥候的手抖了抖,没做表示,他顺手拿过玉碟后只身先行,往东宫而去,苏宁摇头一番,无话。
“那个……神子殿下!”斥候这才反应过来,他傻愣愣的望着眼前人,不太确定又不太敢搭话。
“皇城稳固,有劳将军了。”苏宁说,随即跟上宫玉。
……
东宫冷清很久了,自从前太子死后,有些人一直碍于流涯不敢前来,这里的侍从都少之又少,倒省了两人一番事。
二人寻到了太子卧榻宫殿处,守在门口的是三名带刀侍卫,见了宫玉也不说话,领头人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另两人离去了。
推门而入,殿内冷清空旷,一人坐在案牍旁静静煮茶,听见了脚步声也没抬眼。
等到二人终于走到近前,才见这人抬起头来,他先笑了笑,然后伸手示意令二人坐下,这才开口道:“你终于来了,殿下!”
他是对苏宁说的。
“若是可以,一垢也不想前来。”苏宁望着面前的看起来不过二十的人,有些恍惚。
他便是雨患时那个弹琴的抱琴男子,又或者应该叫他……
“天师北冥郁,流河大水有你的手笔没有?”宫玉问他。
“呵……”北冥郁明明是不知老成什么样子的年纪,却如二十岁那样的年轻,他笑着,却没有回答宫玉,而是一直看着苏宁。
“怎么,神子殿下想收回天源计算后半部么?”北冥郁问,话里有激烈的碰撞意义,但手下却各把一盏茶推给了二人。
“听闻天源计算前半部决人心,后半部决天意,难不成是真的存在?”苏宁还未说话,宫玉就已经先问,他仿佛在努力维持着什么平衡,不想二人过多在以往的对错上纠结。
“一千五百年了,自先祖苏齐后,苏姓到苏宁这一代才出了一个神子,所有的故事总该在一垢这里等到结局。”苏宁说,手下将那杯茶又推了回去。
“殿下与苏齐神子真的不同,若是他,定不会在此时此地这样明晃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北冥郁也不怒,起了身,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古琴拿了过来,又坐下,眼睛也顺势放在其上。
“哎……”宫玉不说话了。
灵族三脉却单传,如今整个族群不足三十人,好容易支撑到如今,此时灵族出了苏姓神子,一定会绝地反击,恩怨必报。
……然后,是沉默。
“本座可以为明珠续命。”
突而,北冥郁抬起头。
“呵呵……呵呵呵……”宫玉笑:“续命又如何,笑今定会再逆天机,多少命轮也不够用的。”
这句话,有苦涩,不甘,还有深深的怨恨。
当日叶川于叶家发动巨变,天煞孤星同时现世,宫玉一而再再而三使星辉隐匿,说来再怎么,也经不住这样透支。
北冥郁没有太多动作,脸色却已经阴沉下去,他平静言道:“如今,北极星确为公子流涯,紫薇星暗淡,压不住其煞气,二位,恕郁直言,若今日我等谈崩,流河是不会管谁是明珠,谁是神子的。”
听着这话,宫玉却一直在摇头,
“怎么?不对!”北冥郁稍稍不安。
“笑今虽不知一垢谋算能抵挡多少,然一垢若是欲出此幽都,探囊取物罢了。”宫玉笑。
然后,又是沉默。
平白空拨琴弦的手指终于没了兴致,北冥郁放下了双手,扭头看向窗外。
“神子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怕啊。”虽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苏宁早已经达到当年苏齐那种高度。
为了造就今日局面,北冥郁顶着被流涯发觉的危险,为流涯献策的,先用长平公主(广凌生母,魏国公主,和亲嫁给了越国帝萧瑜)令苏宁欠下人情,后令流涯携恩要报使苏宁进幽都,然后使苏宁退无可退,据流河挟幽都,把苏宁牢牢握在手中,这才迎来今日“大好”谈判局面,不想……这像是一个笑话似的。
“一垢曾问过长平公主天师之事(临墓也记不得哪章了诸位,反正有这事来着。)。”对此,苏宁只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苏宁早就知道北冥郁利用长平公主……
于是一时间……整个东宫仿佛都寒冷了下来。
“且……”停頓就像一隻擇人而食的蠻古巨獸,將天地之間的生氣都吞噬而去。
蘇寧一聲歎息,接道:“且在長安之時,公子亦沒有任何理由去接近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紈绔不是麼?”
這裡,便是北冥郁最大的敗筆。
公子流涯,對於當時隱藏如此深沉地蘇寧,完全沒有理由會主動招惹,
而令流涯接近蘇寧的理由,也只有知道或者好奇、又或者有一些蛛絲馬跡,那就是——蘇寧的真實身份。
只有這樣,才會如此。
那麼流涯又怎麼會有跡可循,有那些蛛絲馬跡呢?
首先,世間有靈族不是什麼秘密,可靈族在哪裡?這個絕對是天大的秘密,那麼,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一直追殺靈族的人之外,就只有也僅有一個可能了。
那便是千年前叛逃靈族的奴僕,那個自稱天師的傳承了。
所以,當日蘇寧才會問長平公主那些話,他想探尋一些事,只是很可惜,長平知道的實在太少了,唯一有價值的信息也只是天師可能改頭換面消失人世了。
所以又有了另一個推論。
既然蘇寧自己暴露,那麼天師,極有可能隱藏了身份藏在流涯身邊,而且,絕對在那裡擔當謀士一般的位置,為其出謀劃策。
於是到了後來。
蘇寧……來了幽都。
宫玉摇头,苦笑着却不太敢看苏宁。
他们这些人一个两个自命不凡,可到了流涯与苏宁二人手里,自己等人的算计权谋就跟笑话无恙,若不是自己乃是天命注定的第二光,可得见天机……否则,在这两个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吧?
就像那已经无比天才的叶川与前太子一样,流涯拿捏他们,仿佛就像摆弄一只木偶。
而苏宁,无疑没有人可以比肩,这位神子殿下从头到尾可没有任何势力与捷径,他只能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而这条路两旁——万丈悬崖!
而走到今日,赫然已经能让所有人发现,苏宁走过的路,奇迹二字,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的……可悲。
“你……”于是北冥郁也苍白了脸,也变得可悲了起来。
“公子留着你,天师知道为何么?”震惊并未结束,苏宁下一句,将天师打落神坛。
“哎!”苏宁在北冥郁难以置信的目光里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他想让苏宁刺激你,告诉你——天师北冥郁,不过跳梁小丑!而苏宁虽然不喜欢这样,可依然不得不做,因为苏宁,欠公子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还是天师,自己算计出来的。”
“但苏宁其实还是想做的,因为——叛徒,终究只是叛徒!”
若人世间有什么比流涯更毒,那么绝对是妇人心。
流涯这一招,是彻底将北冥郁打击成了一只狗!
“最后……”苏宁转身欲行,在半道上停下,不见面部,只有背影,声音也在传来:“苏宁进幽都,与那个人情毫无干系!”
再看北冥郁,早已歇斯底里。
“如今,蘇寧只想知道,你借刀殺人,千年來追殺靈族的那股勢力,到底在哪個國家,是誰主導,有哪些人,他們之父母宗族,祖宗十八代,我要全部知曉,然後,一個……一個的……去拜訪!”蘇寧的這些話讓兩個還在回味的人——驚……呆……了。
沒有人……或者從未有人見過……也未想過蘇寧會變得如此,憤怒與仇恨將他的整個身軀都佔據,那雙眼睛裡似乎下一刻就能噴出火來,他一字一句,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仿佛……仿佛……用了無數死去人的怨恨,壓抑著憤怒,就那樣摩擦著牙齒出現在了空中,一瞬間就將空氣都粘上血腥。
……
流河之上,一只鸽子悠悠落下,白衣男子接住它,一笑扭断了它的脖子。
“天师,琴师,呵呵……好玩,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是状若疯魔的大笑。
有些人于有些人,不过……一个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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