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高仪
庞大的东宫侍班官群体,今天早就全部到齐了。高拱张居正作为提调官正副总掌,今天也都到场来点卯。
这一班侍读侍讲学士团,如今是以高仪、张四维两人领衔。
这些人中,高仪是两个时空的朱忆君、朱翊钧都不太熟知却又很重要的人。他未来还与高拱张居正一同被朱载垕安排做了顾命三辅臣。
高仪在未来的朝局斗争变动中,崛起的比较突兀,消失的悄然无声。他留给原时空的朱忆君比较深刻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据说他是被吓死的。
原时空张居正在几个月后发生的政变成功后,曾写信给待罪在家的高拱。不无恐怖地引用高仪暴死之事威胁下台待罪的高拱,开导落水公鸡:‘你可不要把自已也给吓死了。‘这信,写得可说是刻薄恶毒凶悍到家。
朱载垕安排给朱翊钧的这个东宫班底,自然可说是人材济济官才挤挤。
这些人中,只有个别人将来只做到部院大臣而不是未来的内阁辅臣。而那样的角色,都算是没脸子混进来的没出息的货色。这帮牛人,光是未来的内阁辅臣就是一大长串名单。
这是未来十年内最牛的大牛们组成的教学团,论智商绝对是一群秒杀亿万人的高智能人士。
自作主张决意要在这帮人眼皮底下混,现代老学霸朱忆君心里却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呐喊嚣叫:来吧!牛人们!孤的大斧早就饥渴难耐了!
他略显热切的目光,从高拱张居正高仪张四维沈鲤余有丁许国马自强等一众末来首辅次辅们脸上扫过,心里叫喊着:天才么?大牛么?孤就是来秒杀你们的!你们造吗?
这些大佬们看到太子亲切热情的目光扫来(你们都看错了好不?),一个个躬身行礼如仪。很多人心下都在嘀咕:太子这次面见倒比前几次要热情了些,看来太子冠礼之后,也有向学之心呀。
高拱微微咳嗽一声,众人站定安静下来。高拱张居正上前向朱翊钧再行一礼后站到朱翊钧身边,高拱开口朗声说道:“启奏太子知晓,老臣和列位侍读侍讲奉旨辅导进学。皇上昨儿个下的旨,以老臣和张大人提调东宫讲学诸事。今儿个是大家第一次全体面见太子,今儿大家来的也齐全。这些人里头,有些讲学的侍读学士太子前几次面见时还未见过,先由张大人点卯,太子也认认列位先生,可好?”
按往常见面的惯例,本来以为这次见面还是乾清门外,点卯之后,大家各回各衙各喝各茶就完事了。不料冯保跑过来传旨改在端本宫见面,据冯保说是太子自己要求的。众人心下略有些奇怪,但也只能各自揣测。
现在听高拱这话,似乎依旧是换在这儿点卯就完?
却见朱忆君摇摇头,开口道:“倒是先不必劳动张先生,你们多是与孤见过的。孤倒是都记得,只有一位却是不曾见的。想是父皇才下的旨意新近请来教导孤的,嗯,这位老先生孤似乎从未得见。”
他的手指指向排在张四维之前的高仪,他猜测这位大概就是高仪。
众人见太子直接开口拦驳了高拱的奏请,都颇意外。又听太子语声清朗,条理清楚地显摆自己记性好,不由心下都是一乐。
高拱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如常地回答:“这是昨儿才领旨兼掌詹事府的高仪高大人,他是翰林大学士礼部尚书,去年底才起复回京就职的。前两天还主持了祭孔典礼。以后东宫的日常事务,是由他和旁边的张四维张大人主持。”
朱翊钧点点头,望向张四维开口道:“张先生孤已见过,嗯,”掰掰指头“见过四回,不,五回了。上回还说过话儿。高大人孤还是头回见面。”
张四维躬身行礼,面带喜色地说道:“太子记性真好,见过老臣的次数可不是五回么。上次还问老臣家乡是哪儿。”
朱翊钧又点点头,“孤记得你回奏是山西蒲州,可是?”
张四维回道:“正是。”
朱翊钧的零碎记忆里,倒是能闪回与张四维的几次见面场景,但这句问话就是朱忆君连蒙带猜又有绝对把握的了。
朱忆君略过张四维,手指依次指着后面的人道,“这是马先生,这是陶先生,这是沈先生……。”一个不落地指点完,再回到高拱身上:“你是高先生,是首辅大臣。”又指向张居正:“他是张先生,也是内阁辅臣。孤说的可对。”
众人见他把十几号人一一点完,都吃了一惊。再看他又指回高拱张居正,不由一乐。赶紧一齐奉上赞扬:“太子记性真好,与臣等只见过一次,这许多人却也记得。”
朱忆君心里吐槽,这十几号人有三四个朱翊钧确实只见过一次,倒也记得姓氏,至于人家叫什么干的什么,压根不知道。刚才路上找宣旨回来的冯保要了今天面见名单,反正你们都是按各自官位品级站好队,咱只需对号入座。咱在现场又连搜带猜而后才确认,为了小小显摆这一下,那也是做了功课的,孤容易吗?
朱翊钧看向高仪,走上前一步行礼道:“与高先生是头次见面,孤当行弟子礼,有劳先生以后用心教导。”
高仪忙侧下身子避过,待朱翊钧站定,他躬身回礼连声说道:“太子贵重,岂敢岂敢。”朱翊钧笑道:“尊师敬贤,应当应当。”
高仪听他如此对答张口就来,不由得一呆,马上又作感动状道:“老臣惶愧,自当竭力辅导太子。”
朱翊钧依旧不紧不慢笑说:“有劳先生费心。”
众人看这一老一小做戏,不由心下都乐。
张居正疑惑地看着这一幕,眼角扫向冯保,却见冯保也甚是茫然。高拱则面带笑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朱翊钧不紧不慢地问高仪:“先生以前因何久不在朝堂?”
高仪略有惊诧,沉呤一会低声回道:“老臣身体久病,先前颇不能任事。”
朱翊钧道:“如今先生身子想是大好了!却又为孤劳动先生,孤心下甚是不安。先生平常可要注意保重身子。”
高仪更是惊诧,忙道:“老臣得陛下信重,又蒙殿下挂念,敢不竭力效劳!老臣现在身体甚好,自当用心办事。”
朱翊钧又徐徐地一字一句吐道:“孤已行过冠礼,是大人了,孤也当事事用心。”
高拱张居正听到这里,都是一凛,两人略一对视,一齐躬身行礼:“臣等再贺太子已行冠礼。”
然后所有大臣一齐躬身行礼:“臣等齐贺太子已行冠礼。”
这一老一小这一番对答如流,旁观众臣一个个越听越是惊诧。
谁也没想到以前只是站在宫门上与大臣见过几面的太子今天如此健谈。大家原都以为今天也只是如同以往一样,太子远远地坐在侍卫太监环侍中,例行的默不作声向大伙微笑点头示意一番就完的见面会。高仪更是没想到今儿会有这一场寒喧奏对,心下尤其激动。
而且听起来太子所谈虽无关痛痒却似乎内藏奥妙,尤其是最后的独白。
光是十岁孩童如此侃侃而谈,已足可让人惊诧,何况似乎还另有玄机?
张居正和高拱脸色平淡中都透出思索意味,两人所想的几乎是一样的疑感:“皇上贵妃竟把太子教得这般好了?”
张居正自认为是更加知道朱翊钧从前底细的,他的疑惑自然更大:“旬月功夫不见,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朱翊钧知道高仪身体确实并不好,这位老病号在这节骨眼上被力荐上来,一路升迁,本就是高拱拉来卡位专用的。
后面三四个月里,他会混杂在一系列的朝争激斗中,崛起的最迅速。而在现场这些大佬中,他死得也最快。
唉,老病号,你是卡位专用品啊,你自个知道吗?
对未来的朝局,现在的朱翊钧自然无法参与干预。
按照现状这种安排走下去,他最多只能抓住三四个月内有限的几次与外臣接触的出阁讲学机会,其中就包括这次见面的形式过场。
这几次机会里,他必须显露出行过冠礼的太子与此前大有不同。从今天起,他就得一再地申明这一点,让所有人都留下行冠礼后太子大不同的印象,或是引起这些人产生“太子大不同是因为太子行过冠礼,是太子知道这一点并认真对待这一点,太子长大了”之类的思考。
如果这几月内真的还是只有有限几次的与外臣接触机会,他还得与将来的几个关键角色多接触。
对他来说,只要放下身段来与这些人稍多一些礼节仪式之外的接触,这姿态就足以让久不见君颜的外臣们喜出望外。看张四维的做派,张居正高拱的反应,就能确认这一点。逐渐引导他们对自己寄以厚望,这实质上就会慢慢加重行过冠礼的太子将来的份量。而这个将来,可不是十年之后,是马上很快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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