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渐问珊珊住哪儿,说她在家时的房间被文卿占了。珊珊脱口说:“我去找秀婷。”这回答让苏渐觉得意外:“找秀婷?她在婆家顾家庄……回娘家来了?自己有家,去她那里干啥?”珊珊觉得失言,忙说:“噢,那我明天再去她家看看……我们是好姊妹,我想她。”兆荣说:“先在后院文卿房间住下吧,这几天她一直陪金菊呢。”珊珊点头答应。
苏渐起身出屋。珊珊送到门口,问一句:“哥的货栈开业了?”苏渐答:“正在筹备中……资金和人手还不够。我在想,你是不是乐意去货栈,我给你安排清闲舒适的岗位,工资不会亏待你。”苏珊笑笑:“谢谢大哥。只是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清闲了反倒寂寞难耐。等我跟爹商量一下再说。”苏渐叹口气:“我还挂念你的婚事……以后说吧。”便走了。
苏珊与父亲聊到很晚。话题太多,兆荣最关注的是下一步女儿的生活,与黄家虽已纳礼行聘且名义上过门,却并没有成亲,趁年轻寻个合适的人家,于情于理也无大碍,黄家人未必责怪。珊珊却说还没考虑这么多,眼下需要安慰公爹,为此她要去黄家集,慰问老人家,给元辉上坟,黄钟奇是黄沙会的创始人,不能丢掉当初保国护民的初心,丧失跟鬼子斗争的信心。兆荣对女儿的这份情意和气度颇为赞赏,但说到黄沙会却忧心忡忡。这次县城保卫战的损失,给会员的士气打击极大,姚金廷已多日没有与兆荣联系,想必当初保国护家的豪壮激情遭受重挫,和自己一样深陷迷茫之中。
珊珊问:“爹当初也是一腔热血满腹豪情,难道真的一次失败就泄了气?”
兆荣分辨:“大丈夫可为国家为百姓赴汤蹈火……为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没有务虚名图富贵的私心,只是,鬼子太强大,中国太弱小,凭黄沙会这些老百姓……”他痛苦地摇头,“我为没有能力战胜外贼而忧虑。”
珊珊说:“爹不可灰心泄气。鬼子占咱们一座孤零零的县城,驻军只区区百十个人,想控制全县几百个村庄却鞭长莫及。当前黄沙会急需稳定士气,你在咱这一带村子有威望,大伙都看着你,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决不能动摇。”
兆荣注目凝视着女儿。近年不见,女儿模样仍那样秀气,气质仍那样豪放,只是变得更加成熟。女儿的丈夫气自然让他这做父亲的受到感染。他忽然想起听人议论的话,凑近珊珊低声问,“孩子,你……在外面,没参加共产党?”
珊珊笑笑:“我倒是想参加,只是没有门路。听说八路军在河西站住脚跟,以前他们帮助过咱们黄沙会,往后还会是咱的朋友。重要的是咱们心不能散,鬼子汉奸就不敢欺负。等八路军有一天杀过来,咱们就跟鬼子算总账,总有一天会把鬼子赶走。”
兆荣微微点头,他暗自赞同女儿的话。想起长子苏渐对他倒也关心,但与珊珊不同,他劝自己不要再管黄沙会的闲事,劝他早些收容文卿,安享晚年乐趣。同样是对父亲的尊重和关爱,可他似乎更愿意听女儿的。他觉得儿子虽是上过学做过官的文化人,但看他回乡这些日子,精力只在办货栈挣大钱上,比女儿似乎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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