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已关闭,兆荣从侧门走出院子,习惯地沿大街向寨门走去。他从东寨门旁沿台阶爬上围墙,沿围墙走向南门,又走到西门。各寨门暗处都有岗哨向他吆喝,他咳一声,放哨的会员便没了动静。
这样走了许久,夜深了,兆荣也觉得累了,便下来围墙回家。但他没有马上回房歇息,竟神使鬼差地走向祠堂后三全的新房。这院落很僻静,平时少有人来。此时夜已深了,新屋窗子的布帘缝隙尚透着光亮,却没有动静。兆荣缓步走过,只留神听一听,却没有停留。院落与大院只隔一道墙,穿过一个角门便来到后院。这是伙房和仓廪所在,这里的空屋本是农忙时雇工临休所用,平时本无人居住,却见其中一间房子仍亮着灯光,隐约传出声音。兆荣想起金菊原来的居室好像在这里。但今晚怎还会有人。他停住脚步,听屋里似有年轻女人悲切地抽咽,另有女子在劝解,像是珊珊的声音。
兆荣走上前,越发听得清晰,确是女儿珊珊在说话,便敲响屋门。
小房间的炕沿上对面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珊珊,另一个女人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这女人慌张地抬手揩抹红肿的眼睛,惶悚地站起身默默看着兆荣。珊珊忙说:“文卿姨不用怕,这是我父亲。”又向父亲解释:“是金菊姨的表姐,娘家在平原大王庄。前些日子大王庄遭胖娃娃那帮土匪洗劫,家里遭了大难,她侥幸逃出来投奔表妹来了。”随即不无担忧地说,“爹,听说胖娃娃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兆荣不由吃惊。看这女子气质颇显端庄娴静,一身装扮也不像普通村妇,便说:“既是金菊的表姐,就安心在这里住吧。”回头叮嘱珊珊早点歇息,便径自回房。只是无论如何再难合眼,只担心李俊岚匪伙卷土重来。一早起来喊醒永禄,找来吴大顺、苏进勇商议,决定立即派人去平原大王庄一带探访李匪近况,并通报附近各村分会,加强巡逻警戒。
珊珊的吉期就要到了。五龙庄黄家为元辉娶亲而忙乱,苏兆荣也抓紧为女儿置办嫁妆。没了夫人,永禄办不得大事,一切事情都需自己操心,便不免想起在济南的长子永福。自那年回乡为母亲奔丧,此后再未回来,心中着实思念。便亲笔写信,促其回来帮助料理珊珊的婚事。信中自然也将成立黄沙会的情况简约写入,派人送到县城邮局寄去,自此深盼永福早些归来。
这一天,五龙庄派人送来聘礼。由元辉的叔父黄钟明带队,披红挂彩的四匹红马拉着两辆马车载着十六只箱笼,由本村黄沙会的二十名精壮大汉持枪护送。中午,苏兆荣设宴款待钟明,并邀请村中数位乡绅和聂三全等黄沙会骨干参加作陪。宴会上觥筹交错,大家喝得尽兴。席间自然说起黄沙会近日盛况,尤其重创朱序五之后,越发声威大振,总算起来黄沙会已扩展到近四十个村庄,其中犹以岳家集一带发展最快,岳三爷直接控制的分会已近半数。在座诸位弹冠相庆,频频举杯相互祝贺。兆荣却发现黄钟明的表现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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