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元明显话中有话,肖战歌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说难道张自忠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他了?面上,不作丝毫犹豫,立刻再次立正敬礼,朗声说:“谢谢军座的夸奖!”
宋哲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左右手边,各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宋哲元转头和他们交换下眼神,哂笑着说:“这小子以为我在夸他。”
张荷舫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分别向宋哲元身边的两人问好,称呼一个头发剪得极短的为秦副军长,称呼另外一个叫张参谋长。
肖战歌一听,知道所谓的秦副军长是秦德纯、张参谋长是张樾亭,赶紧向他们敬礼问好。秦德纯和张樾亭很和气,先和张荷舫寒暄两句,再朝肖战歌点点头。然后,秦德纯对宋哲元说:“很好啊,要不然你让他怎么答复你?啊,军座,您说错了,我胆子很小的——”
秦德纯堂堂二十九军的副军长,看上去挺严肃的一个人,却能故作小儿态,肖战歌不禁有点懵。宋哲元对此显然是见多不怪的,问:“绍文(秦德纯的字),你喜欢这小子?”
秦德纯:“年轻人有点闯劲总是好事。”然后他看向犹自倒在一个士兵怀里的“姓宋的”,说:“宋乔良,别装死了,军座问你话没听到吗?说说吧,怎么回事?”
宋乔良确实在“装死”。他不傻,知道这件事一旦公诸于众,不管他有理没理,他败在俞惊鸿手上,单此一点,就足够让他名誉扫地了。“装死”装不下去,他只好怏怏站好,用受捂住自己的熊猫眼,说:“没,没什么。”说完,恨恨的瞪了肖战歌一眼。
宋哲元闻言脸色一沉,眉头一皱,身上煞气自生,喝道:“没什么?没什么能气到吐血晕倒?!”
宋乔良低下头,不敢看宋哲元,弱弱的说:“小叔,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小叔?!”肖战歌闻言心中不禁再次“咯噔”一声,然后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宋哲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们二十九军,扯亲戚关系没用。”然后他手朝俞惊鸿一指,问宋乔良:“你说的那个姑娘就是她?”
“是的。”
“那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把手放下来——”
肖战歌和俞惊鸿同时说:“我打的。”肖战歌说完,瞪了俞惊鸿一眼,低声喝道:“这事我来处理!”俞惊鸿根本不看他,坚决的回应:“一人做事一人当。”
宋哲元:“两个打一个,那就难怪了。肖战歌,你不是在军训团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荷舫:“报告军座,俞惊鸿余姑娘是肖教官的师妹。”
俞惊鸿:“宋军长,宋乔良是我打的,和‘校战歌’没有关系。”
肖战歌一听急了,正要说话,宋哲元脸色一变,厉声问宋乔良:“你自己说,究竟是谁打的?是一个人打的还是两个人打的,还是,被俞姑娘一个人给打了?!”
宋乔良或许是因为刚才气到吐血的缘故,所以脸色本来就有点白削,等宋哲元厉声问完这番话,他脸色白削的程度再添几分,他把脑袋完全摁到胸口,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是,是俞惊鸿打的。”
“大点声!”
宋乔良咬咬牙,脸上开始充血,稍微放大一点声音:“是俞惊鸿打的——”“的”才出口,他紧跟着“啊”的一声惨叫起来,却是被宋哲元直接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直接往后摔飞了出去。
宋哲元一脚将他踹飞,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兵打仗不行,欺男霸女倒是无师自通。你连一个女娃子都打不过,你自己说你还有什么用?”
宋哲元动了真怒,这一脚踹得真是不轻。宋乔良飞出去,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赶紧上前扶他,结果不仅没能扶住他,反而连带着摔成了一团。
宋哲元踹了一脚犹不肯罢休,还想要上前,秦德纯和张樾亭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张樾亭劝说道:“军座息怒,宋乔良毕竟年轻,做事情难免欠缺考量,你且饶他一回。”
宋哲元在教训宋乔良,肖战歌也在教育俞惊鸿:“俞惊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
俞惊鸿低声嚅嗫:“是你眼里先没有我的。”
“什么?”肖战歌没听清,问。
俞惊鸿站得笔直,牙齿轻咬嘴唇,却不肯再开口了。
肖战歌穿越前就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所以最怵女孩子耍小性子。他正一个头两个大,宋哲元喊他:“肖战歌,你过来——”他朝俞惊鸿撂下一句:“有时间我再找你——”然后快步走到宋哲元面前。
宋哲元:“这事是宋乔良的错,不过我已经教训他了,就到此为止吧。”
宋哲元是军长,而且他刚才那一脚踢得确实不轻,再加上俞惊鸿也没吃亏,肖战歌便慨然答:“好。”
“我们正要去见张师长,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宋哲元和秦德纯、张樾亭结伴来找张自忠,是因为华北屯驻军的事情。日本政府将支那(注1)屯驻军更名为华北屯驻军,并且将屯驻军的规格整体提升一级,司令官从军部任命变更为天皇亲授……日本政府的这一系列举动,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对中国华北的觊觎之心完全暴露了出来。不仅如此,因为日军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先后有两个将官、多个校官死于非命,其中天津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佐藤宏明显死于刺杀,日本人直接放话给宋哲元,称冀察当局如果不能自证清白,那么他们会将之定义为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并称不介意将之变成常规战斗模式。
日本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就是逼宋哲元为首的冀察政务委员会找到并交出肖战歌,而如果宋哲元他们不交出肖战歌的话,日本人就理解为战争行为,并且也会针对宋哲元等人进行刺杀。
宋哲元说肖战歌胆子很大,指的其实就是他在“三不管儿”打擂台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郎战在英租界遇到的那个老头,居然和宋哲元关系匪浅。所以,肖战歌自以为在“三不管儿”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殊不知,就在昨天晚上,宋哲元就从那个神秘老头口中知道了他在“三不管儿”做下的“好事”。宋哲元当时很气愤,因为他觉得肖战歌这是在给自己找事。不过,当那个老头说出自己看好肖战歌,想收肖战歌为关门弟子,让宋哲元多多照顾之后,哪怕他心中再不爽,当时也只能承诺,绝对会尽力保全肖战歌。
注1:“支那”一词代称中国,始于印度,在日本社会广为流传,则是甲午战争之后。刚开始的时候,“支那”其实并不是贬义。因为对于当时的汉人反清志士来说,被称为大清人反而是一种羞辱。似章太炎等人,就曾在1902年,于日本东京发起过《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提出“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的誓词(“支那亡国”是指明朝亡于清朝的那一年);又如宋教仁,曾在1904年于东京创办过名叫《二十世纪之支那》的杂志。而即便是立宪派的梁启超,也用过“支那少年”为笔名,康有为次女康同璧更在诗中称“我是支那第一人”。
“支那”一词变成贬义,是在“中华民国”成立后。当时大家都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用“中国人”这个称呼了,再被叫做“支那人”,当然视之为一种羞辱。
有史可查的是,日本政府在公文中以支那取代中华民国即中国,是从1913年开始的,倡议者,则是当时的驻华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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