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蒋北铭突然问道,“你们没有考虑过郑芝龙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军火吗?”
“北铭,你是不是担心郑芝龙用咱们的枪炮来打咱们啊。”许朗答道,“我们想过这个问题,委员会的结论是几年内不可能会出现和郑芝龙翻脸的情况。”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咱们榆林湾在郑芝龙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不会专门拿出精力来对付咱们。郑芝龙现在的目标是台湾和荷兰人,所以我们说要在台湾设一个点的时候,郑芝龙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可能觉得咱们根本没能力去台湾。”
“不得不防。”蒋北铭若有所思,“我觉得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的话,他不会找出那么多理由来反对咱们去辽东,虽然他的理由都很充分,而且似乎是在为我们着想。”
许朗没再说话,起身走到蒋北铭的桌子前,找出了纸笔,铺在了蒋北铭的面前,然后走到门口:“一等兵,我和你们蒋司令有话要说,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许先生。”哨兵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了,你又想说什么?”蒋北铭问道。
“北铭,我在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有些想法想先和你商量一下。”许朗边说边在纸上画了一幅简易的东亚地图,“现在的形势是这样的,日本人我们先不用管。我们有榆林湾,锦普,普利安哥三个点;整个大陆是大明政府;福建和台湾北部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台湾南边是荷兰人;葡萄牙人在澳门;而满清在东北;朝鲜更在东面。如果我们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从榆林湾直接北上辽东的话,不但要经过广东,澳门,还要经过台湾海峡,也就是说,这一路几乎所有的势力咱们都得接触到。而咱们真要和满洲干一仗的话,北上的军队加上后勤人员恐怕不会少于五六千人。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就算我们能顺利达到辽东,根本没有后勤补给,一旦战事不利,咱们连个退路也没有。郑芝龙说得对,劳师远征,兵家大忌。”
“你的意见是什么,不去辽东了吗?”
“不,辽东是一定要去的。但在去辽东之前,有一个点我们必须要拿下来,这。”许朗指着地图上山东半岛的上方,“登州。拿下登州,我们就有后方基地了。”
“登州?”蒋北铭陷入了沉思,“登州是在明朝的掌控之中,咱们怎么拿下?”
“现在有个机会,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是说孔有德的登州兵变吗?”蒋北铭问道。
“聪明。”许朗笑道,“如果我的想法真有可操作性的话,那么我们不但要感谢那只朝鲜老母鸡了,也许我们还更要感谢这只大明朝的鸡。”
“你啊你。”蒋北铭苦笑了一声,“说说你的想法。”
“北铭,你知道登州兵变的具体情况吗?”
“不是很清楚,只是在陆老讲明清历史的时候听过那么几句。”
“那我先给你说说登州兵变。”许朗拿出一支烟点上,“今年八月,皇太极发现了明军在锦州附近的大凌河筑城,采取步步为营的进攻策略,于是迅速包围了大凌河。祖大寿与万余明军被围其中。之后朝廷急令登莱巡抚孙元化发兵救援,孙元化命令游击将军孔有德率一部经过训练的辽东兵携带重型火炮乘船横渡渤海,到辽东前线的耀州盐场,也就是营口集结。但孔有德出海不久就遇上了大风浪,不得不下令返航。孙元化又令孔有德和千总李应元率部从陆路绕行渤海湾奔赴辽东前线。”
“我说你简单点行吗,现在不是让你上历史课的时候。”蒋北铭对许朗的罗嗦提出了抗议。
“这事没法简单,不讲明白前因后果,我的计划不太好说清楚,你就好好听着吧。”
蒋北铭无奈,只好继续听许朗唠叨:“闰十一月,孔有德的队伍走到了山东与河北交界的吴桥,而在此期间,战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明军组织了4万人的援兵晓行夜宿驰援大凌河,在大凌河城外仅十五里的长山口,与后金军遭遇,可明军战败,孙承宗被撤职遣返原籍河北高阳。而大凌河守将祖大寿不惜杀死副将何可纲诈降后,只身逃脱回到锦州。但这一切是孔有德的援军所不知道的,他们还在继续执行援辽的行军。可是吴桥县没有财力劳军,尤其是辽东兵的涣散军纪、野蛮作风,老百姓人人皆怕,惟恐躲之不急。孔有德的一名士兵闯入了一户看似普通的民居,强行索取一只鸡,鸡的主人被士兵暴打,但这只鸡的主人是当地的山东望族王象春的家仆,王家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定会讨个说法。孔有德惹不起这些权贵,被迫按照王家提出的处理办法,将肇事的士兵穿箭游营,结果士兵们感到受了侮辱,群起闹事将王家的这个家仆杀死,这样一来王象春家更加不依不饶,让孔有德对带头闹事的士兵严惩不贷。”
蒋北铭起身去倒了2杯水,递给了许朗一杯:“许大才子,您受累,慢慢讲,晚饭还有些时候。”
“我还真有点渴了。”许朗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时,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千总李应元的父亲李九成来了,在几个月前,孙元化派遣李九成携带银两去西北边塞上去买马,可是嗜赌如命的李九成却将公款在赌局上全部输光。李九成正是无法交差的时候,看到这种士兵群情激奋的场面,李九成竟然铤而走险,开始唆使、煽动自己的儿子李应元和孔有德发动兵变。很快,叛军连克鲁西南地区,攻陷陵县、临邑、商河的诸多州县,在鲁西南地区大肆掠夺,这些士兵正式变成了土匪。”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鸡?”
“对,蝴蝶理论中的那只南美洲的蝴蝶。”许朗继续说道,“在离京畿如此之近的地方闹起了兵变,而且兵变的士兵携带有现在最先进的武器,这不啻一个惊雷,朝廷敕令山东、登莱两巡抚迅速解决此事。孙元化此时犯了一个错误,因为按照他的经验,只要粮饷发足,不追究责任,兵变就很快能够解决。于是他让孔有德率部回登州,一切都好商量。而且孙元化与山东巡抚余大成联合发布命令,从吴桥至登州一路州县,不得出兵阻击孔有德。孔有德似乎也听从了孙元化的命令,向着登州方向归来。沿途州县也不敢拦截,让出通道让孔有德部通过。当孔有德走到莱州府时,以前与孔有德交往甚厚的莱州知府朱万成却紧闭城门,让孔有德绕城而过,结果孔有德亮出了诈降的真面目,开始攻打登州城。
登州城无论从城防设施,还是兵员素质,都可谓是固若金汤。可孙元化接着犯了第二个错误,他依旧没有放弃招抚叛军的念头,不敢放手与叛军坚决一战,在登州稍尝胜果后,孙元化就下令停战,孔有德抓住这个机会反扑,击败了登州总兵张可大,同时也俘获了很多登州城中的辽东兵,而登州辽东兵开始出现了倒戈。
崇祯五年的春节之夜,辽东兵军官耿仲明和陈光福,从内策应打开城门,登州沦陷,总兵张可大自杀殉国,孙元化被俘。孔有德先是要求孙元化做带头大哥,领着他们造反建立自己的政权,被孙元化严词拒绝。孔有德念及孙元化以前的收留提携之恩,将孙元化释放。孔有德在此役中掳获了旧兵六千人,援军数千人,马三千匹,饷银十万两,红夷大炮二十多门,西洋炮三百门,其余火器和甲仗,不可胜数。孔有德自此实力大增。”
“你说完了吗?”蒋北铭问道。
“你急什么,接着听,正上瘾呢。”许朗撸了撸袖子,边说边比划,“孔有德拿下登州以后,推举李九成为都元帅坐头把交椅,先是攻克黄县,又进攻莱州。四月十六日,山东巡抚徐从治战死。同时,孔有德打退了皮岛总兵黄龙从海路的进剿。在陆上攻克招远,继续围困莱州。
而朝廷中,抚战两派还在争论不休,莱州人、户部侍郎、大书法家刘耳枝一头撞死在朝堂的柱子上,他的死谏终于使崇祯下决心派出一支劲旅围剿叛军。
这次来援的明军中,同样有辽东兵。而统帅他们的是辽东的总兵金国奇、靳国臣,祖氏家族的祖大弼、祖宽,还有吴三桂等悍将。八月十九日,孔有德从莱州城撤围而去,退守登州。九月一日,明军进逼孔有德的最后一座城池登州,李九成上阵搦战,被祖宽一箭射死,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就开始考虑放弃登州突围。
登州城被明军围困了三个月,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孔有德开始实施他的大规模突围计划,崇祯六年二月十二日,登州城中除了留下千余人掩护,其余一万二千多叛军及其家属,乘坐百余艘大船,连同军器、枪炮等一应物件从水城北门,由海路突围而去。
孔有德的初步设想是在辽东沿海占据一个地方,武装割据一方。但是,驻守在皮岛、旅顺的明军总兵黄龙率领海军对他们进行了截杀,李九成的儿子李应元被斩杀,毛承禄、陈光福被俘。走投无路的孔有德最终和耿仲明投降了满清。自此,历时十八个月孔有德叛乱结束。
可是虽然明朝平息了叛乱,但明朝的登莱两州,这个辽东前线的后勤练兵基地,被孔有德捣了个稀巴烂,整个山东地区死亡十余万、残破三百里,而且数位朝廷封疆大吏和大批地方官员被杀。这个后援基地被彻底打烂了。
这场兵变,无论是明朝还是孔有德,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但却有一个最大的赢家,满清。皇太极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精良的西洋火炮和大量的战船,所以崇祯七年,满清再次入关。”
“可他妈累死我了。”许朗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牛。”蒋北铭竖起了大拇指,“你不去说书,可惜你这张嘴了。”
“好了,说正事吧。”许朗放下茶杯,“你怎么看这次登州兵变。”
蒋北铭沉思了一会:“这里面有几个问题。第一,就算我们干涉登州兵变,最快也得年后了,那时候孔有德已经占领了登州城,我们只能攻城,伤亡会不会很大,孔有德手中的火炮也不是烧火棍。第二,我们现在只有三个地方,就算加上越南新军,总兵力不过三、四千人。如果介入登州的话,最少还需要三、四千人,临时征兵能不能来得及,新兵训练最少二个月,时间上有没有问题。第三,还是钱的问题,几千人去一次登州,战争预算你想过吗。第四,咱们以什么名义去,就算去了登州,赶在明军之前打败了孔有德,明朝政府的态度会怎么样,会允许咱们留在登州吗?这都是问题。”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