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会议室,随着杨宏真的带头发难,瞬间喧嚣起来,与年前如出一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赵明博,提出以赵明博的资历与能力,不足以胜任基金会主任。
众情汹涌,李保成和莫河森也闭了嘴,他们可以为赵明博得罪人一次,但不可能得罪第二次,何况,他们这次面对的,可能是陈可风。
“奖金的情况,我会和张书记沟通的,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但关于基金会主任的人选,明博不适合,你们说谁适合?”陈可风坐在写字桌前,笑意盈盈的望着诸人,“要知道,基金会是明博一手创办的,明博这个基金会主任,是张书记亲自任命的!”
陈可风此言一出,室内顿时寂静一片,
他们可以无视赵明博,因为赵明博今天是基金会主任,明天就可能不是,即便得罪了赵明博,也不可能对他们有大的影响,但张治国,是宁山乡的天,对他们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赵明博坐在远端,冷静的望着诸人,犹如在望着整个世界,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忘了他们最初的利益从何而来,今天的这一刻,令赵明博大开眼界的同时,也铭记在心。
但赵明博也在奇怪,陈可风刚才的一番话,看似不偏不倚,但却是在警告诸人,他是张治国钦点的基金会主任,除了张治国,没有人能够拿下。
可是,陈可风不是应该想推赵晓英上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鼓动诸人针对他啊!
难道,年前自己和毛小虎对陈可风的那番猜测,是错误的,真正的幕后,另有其人?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群,开始悄然退却,唯有赵晓英和杨宏真留了下来,赵明博起身想走,却被陈可风叫住,陈可风严肃的向赵晓英和杨宏真道:“今天我要批评你们两个,基金会是什么?宁山乡最优秀的部门,我们是一个整体,股金部的同志起哄可以理解,可你们呢?你们是基金会的中层,却为了区区五百元钱,随着他们起哄,你们的觉悟呢?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表个态,只要有我来负责基金会,明博就是基金会的主任!”
陈可风话至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赵晓英和杨宏真讪讪的低下了头,陈可风见状,也不再苛责两人,叹息道:“你们啊,回去好好想想吧!”
赵晓英和杨宏真默然离去,陈可风起身,亲自给赵明博倒了杯茶,然后在赵明博的对面坐下,“明博啊,乡政府就是这样,背后捅刀子使绊子,明刀暗枪的数不胜数,工作久了你就会知道,今天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没必要放在心上!”
赵明博顿时动容,不是为陈可风的这番话,而是因为陈可风的态度,他一度以为,今天的会议,会是众人发难,然后陈可风顺从民意拿下他,万没有想到,陈可风会力排众议,将他保了下来,而且还安慰他。
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陈可风?
赵明博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奖金的事年前陈乡长不是说和张书记沟通过吗?为什么会生起这么多波折?”
“我是和陈乡长沟通过,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陈可风苦笑,“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在君乐居吃饭吗?后来我才知道,张书记那晚也在,你想想,我们和周乡长在一起,张书记会怎么想?奖金的事,不过是他在借题发挥罢了!”
原来如此!
赵明博恍然大悟,张治国本就多疑,看到他和周全安在一起,当然会以为他在向周全安靠拢,难怪这段时间张治国对他态度大变,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如此一来,赵明博心中最大的疑惑解开,至于手机关机,陈可风更是解释的轻描淡写,他刚分手的女朋友一直骚扰他,他不得已才把手机关了!
结果胜于一切,有陈可风维护他的前提,赵明博轻易的信任了陈可风,陈可风拍着赵明博的肩膀,“工作就是这样,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已,被误解,被怀疑,都是常有的现象,虽然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该做的解释工作还要做,你这两天抽空去和张书记见个面,顺带着把奖金的事再提一提,至于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陈乡长的指点!”
赵明博由衷的道,此刻的陈可风面带微笑,语气真诚,彻底消除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只是,赵明博没有察觉到,在他离去的那一瞬间,陈可风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是,赵明博回到办公室,望着一尘不染的墙壁,却是纠结起来,让他纠结的,不是找张治国低头,解释一下当天的情况,张治国毕竟是乡党委书记,这些都不算什么,可赵明博思来想去,他那晚不过陪周全安吃个饭而已,唯一的过错,或许便是收了周孟山的八千元红包,但这种情况在宁山乡司空见惯,他为什么要找张治国解释?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今后这样的情况,赵明博将会继续遇到,难道就这样随波逐流,被乡政府这个大染缸同化?
这是自己想要的工作吗?
与陈可风沟通后的这个下午,赵明博在办公室坐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直到日暮夕阳,赵明博方才走出办公室,也是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正在走廊里洒水,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被水和尘土染的斑点处处,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脚印。
是啊!再白的墙,也要脏的!随着岁月的印痕,它甚至会被重新刷新!
站在窗前看着远端破旧的民房,赵明博心中霍然开朗,大千世纪,适者生存,军队如是,学校如是,现在的乡政府也如是,只要他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那么随波逐流,将是他的必经之路。
那么,他还犹豫什么?
这一天晚上,赵明博借汇报工作之机,敲开了张治国的办公室门,将自己从周孟山处得来的红包双手奉上,同时诚恳的道:“张书记,前些天宁河化工厂贷款的时候,曾经请我和陈乡长吃饭,并且给了我一个红包,那晚周乡长也在场,他说和您沟通过此事,我觉悟不够,就接受了,现在我把红包上交,并请求组织严肃处理我!”
“哦?”张治国并没有看红包,而是目光炯炯的望着赵明博,“怎么现在想起说这件事?”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反省自已的行为,我不该为了一已私利,就答应周孟山的贷款,这是对工作的极不负责任,更是有负张书记的信任……”
哈哈哈……
听了赵明博的话,张治国突然笑了起来,神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周乡长确实和我沟通过,这你不必有负担,至于红包,你就拿着吧,基金会因你而办,因你而兴,你有这个资格!”
“谢谢张书记,既然张书记让我拿,那我就听张书记的!”
赵明博口中说着,心中却不由得鄙视着自己,原来自己也有表演天赋,而他的一番话,也确实解去了张治国的芥蒂,张治国起身走至赵明博身旁,拍着赵明博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明博啊,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我最为欣赏和看好的同志,你还年轻,做事难免会犯些错误,这都没什么,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必须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明白吗?”
“明白了,谢谢张书记的指点!”
这已经是一天来,赵明博第二次说这样的话,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虽然在军队工作了几年,在会所实习了几年,可是在宁山,他只是一个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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