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姬武的安排,姬玧以王室公主的身份找到了猗逑,一身王室宫装分外靓丽的姬玧让猗逑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沉郁下去:“你就是专管王室商事的热人?”
“正是!”姬玧笑着坐在猗逑不远处,明亮眸子中泛着促狭光彩:“听说猗氏的少公子年少有为,往中山为魏国购得良马千匹,从吴越之地为魏国夺得千亩盐池,还联合猃狁,夺得秦地八十里?”
一番话把猗逑的白脸说得青红皂白,他往中山国买马,是为了给魏国以攻打中山国的借口,虽然最后事情确实是成了,却没能拿到功劳,因为乐羊与魏侯长子魏击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么做,此事纯属他自作多情。
至于去吴越之地抢夺盐池更是毫无由来,只不过他年少心性,非要抢夺船桨,把运盐的船队全弄沉了,最后只有他与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回到了魏国,越王为了拉拢陶朱公朋友的后人,将三百亩盐池划到了猗氏门下。
夺秦河西之地那更是骂人的话,地是得到了,他带领的五百多人却死得一干二净,要不是魏国长君子魏击及时领兵赶到,他就被猃狁给黑吃黑了。
猃狁就是犬戎,那个曾坑得周王室西周覆灭,让王室威望降到冰点的那个游牧民族,联合外族对付中原诸侯,本就是一大耻辱!
“我倒是很奇怪,王室虽说喜好仁德,但也不是一个小行商可以得罪的吧?”姬玧美眸眨动,取出一柄短刃放在桌子上:“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依仗?”
“哼!”猗逑冷哼一声,理直气壮:“我猗氏,可不是你这穷破落的小小王室能得罪的!”
姬玧笑了:“你怎么那么确定,猗氏就真的会站在你这边?亦或者,你以为王室当真如你所说这般是个穷破落?”
“猗氏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边?”猗逑扬着鼻孔,甚是傲慢:“猗氏的底气,不是穷得叮当响的王室可以理解的,天子六军早已经成了落下西山的太阳,不见光明了,还如何与我猗氏这样的大商对抗?”
“噢,真厉害呀?”姬玧像是个天真的小女孩,让猗逑怦然心动,然而姬玧接下来的话,可真是将他往日倚为尊严的那些东西践踏得粉碎。
“据说,猗氏少公子往中山买马赶回魏国的时候让手下战马冲散了自家阵势,猗顿前辈为了了却此事,给魏侯送去了十五万金,粮秣万石。”
“在下又听说,猗氏少公子吴越之地得了越王翳的赏赐沾沾自喜,作为陶朱公范蠡弟子的猗顿前辈却觉得再无颜面去往吴越祭奠恩师,至今已有三载没能前往越地祭祀,只能在家设灵位以供之?”
“至于那猃狁之耻,还要我所说么,若非猗氏为了将你洗干净花了大代价,你以为你能在各处混的风生水起?一个凭自家势力与人相争的人,除了拿着自家那点家室撑门面,你还有何底气?岂不知猗顿前辈为你这不成器的孙儿,花费了多少心血?”
姬玧本待要走,却又转过身来,嘲讽道:“你以为王室破落就可欺?我也不妨告诉你,但凡一国之器,无论破落到什么程度,也不是一个宗族能招惹的,猗氏或许富甲天下,若王室意欲反击,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一番话对猗逑而言就如晴天霹雳,他锦衣玉食惯了,哪会去考虑这些事情?现如今看来,自己已经让整个家族蒙羞了!
“啊!”情绪难以自抑的猗逑伸手拿起姬玧放在他面前的短刀,想也不想就往自己脖子处抹去,姬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拔剑一挥,将那短刃击飞,又一次转过身来,脸色沉冷:“堂堂大丈夫,连这点事都面对不了,怪不得那么让人失望!”
猗逑双目通红,变得歇斯底里:“那我还能如何?”
“就凭你刚才那动作,我就可以说你意欲谋杀王室公主,谁不知道猗氏少公子没什么脑子,说出去肯定会有人相信,到时候,你猗氏,就等着丧尽家财罢,听说你祖父身体不太好,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你死了如何面对他!”
姬玧想了想,似乎是忘了什么事,不多时她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是打还不是打呢……王兄说还是揍一顿比较好?”
姬玧拿定主意,挥挥拳头,往猗逑扑了过去……
嗯,接下来就没自己的事情了,等着猗氏现如今的家主来到这里,事情就玩了一半,且看兄长要如何对付那个老迈的土豪罢!
姬玧的事情与苏奕的事情几乎是同时进行的,第二天中午,姬武就迎来了猗氏家主猗璟,见苏奕果然被绑起来,姬武只是笑笑,让人将他们请进宫来,同时让季泠去给猗逑喂点药。
刚走过长长的阙阁走廊,猗璟的脸色就绿了,那些穿着猗氏专有服饰的商队护卫被捆起来放在九鼎之前,乌央乌央一大片横七竖八躺在白石地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哼哼,还有的人已经打起了呼噜,睡的很香。
猗璟心中已然狂暴,但他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姬武没有将人直接关进囹圄之中那是给猗氏脸面,再说了,事情确实是自家儿子的错,他来这里,只是想用苏奕换回自己的儿子,别无他想。
“下臣猗璟,见过周王!”猗璟以魏臣自居,行了君臣之礼,却忍不住要抬头去看眼前年轻得让人发指的周王,那惊讶之意,怎么都隐不住,姬武很快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抽抽嘴角:“先生免礼。”
好在以他现在的地位,没人会冒冒失失说他“年轻有为”,姬武请猗璟在正殿落座,命人去将猗逑带过来。
“王上,下臣惭愧,小儿向来冒失,还请王上饶过他的罪过!”猗璟有些迫不及待,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加起来都只有一个后人是男儿,要是折在这里,那可就家传无人了!
姬武一笑,摇摇头:“这抢盐的事情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少公子这事情做得确实有些不应该,今晨他意欲杀我王妹,这才是大事,先生还是为他准备准备后事罢!”
“啊!”猗璟顿时大惊失色,急急走到廷中间一揖跪下:“王上,小儿虽说冒犯,但据王上所言,公主当无恙才对,又何必……”
“无恙……”姬武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廷下伏跪在地之人,寒声道:“先生还是起来吧,王室威严,岂是区区世家可以冒犯,若是就此饶过他,可知我王室威严何在,亦或者,先生就没想过他会再别的地方惹出麻烦来,若非遇上的是我周王室,贵公子当被剁碎了喂狗才对!”
猗璟闻言,也不跪了,长身站起来,对着姬武行了一揖:“下臣心怀愧疚而来,还请周王看在家父的面上,赦免小儿罪过,我猗氏必有重谢!”
“王上,猗逑带到!”虎贲锐卒沉冷的虎喝声在殿中回响,姬武摆摆手,那人放下猗逑,自己往外去了,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身着火红宫装,被衬托得分外靓丽。
猗逑已经是鼻青脸肿,看那女子进来,顿时打了个寒颤,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宫装女子却也不看在场两个外人,上前对姬武行礼:“王妹见过王兄!”
那声音软软的,就如江南之地缓缓流过街坊台榭间的水流,让人听了身舒服。
猗璟却觉得有戏,这女子看起来性格温婉,不像是那种对小小过往死咬不放的人,于是他也不管自家儿子的猪头脸,向姬玧行了一礼:“公主殿下,下臣有礼了,小儿失礼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姬玧回头看了看殿中场景,像是第一次发现殿中还有这两人一样:“这件事,全凭王兄做主,前辈就是猗氏执事之人么?”
“当不得前辈二字!”猗璟心中一喜,以姬玧现在的态度,显然是有戏啊,看样子周王只是想为这公主讨个公道?心中如此想法,他又转向姬武:“还请王上高抬贵手……”
然而,姬武哪能就这么松口:“抢掠王室新盐,谋刺公主,大罪何处其右?这件事情,无有转圜,先生还是回去罢!”
“呜呜……”被堵着嘴的猗逑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串低沉的声音,他太冤了,那公主拿着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短刃放在自己身前,一番话说得他几乎自杀,举起刀却被拦住,最后又被冠上一个谋刺公主的名头,周王室这家人也太坏了!
“王上,若是周室不放人,下臣只好将那苏奕带回去了!”猗璟的脾气,能忍那么多次已经是奇迹,现如今姬武屡次相拒,他也是分外恼怒,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依仗。
姬武眼皮都没抬:“苏奕乃是商人,有关引方能进入魏国境内,这一点无罪,其二,他是周室使者,去请的虽然只是魏国一个世家的家主,却也是身负使者使命,若猗氏本是过错者,却拿着使者做文章,这名声上的污点,怕是避免不了了!”
猗璟脸色黑沉:“猗氏奋力一击,这区区王室,怕也抵挡不住!”
姬武摇头叹息:“若如此,一人之好怜惜猗顿前辈堂堂大商,艰苦一生却教子无方,先是被孙子毁了一生清誉,又被儿子毁了家室门庭!”
“你!”猗璟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那么难纠缠的人,抬手行了随便行了个揖礼,转身就要走。
却见一虎贲卒急急走进来,手中持着一块宽木简,向姬武揖礼禀告:“王上,宫外有人自称商人猗顿,意欲求见王上,这是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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