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车表情苦涩,心中更是绝望,慢慢放下手中剑盾,表示愿意投降。
已经没有结果了,骑兵的威力昨天夜里他们就见识过,冲阵透阵,骑射齐射,对于没有长兵器与弓弩的步卒而言就是噩梦!
对面的火光中,一个英武少年乘骑八尺龙马一跃而出,身后还有十几个黑漆漆的怪物,浑身乌光摄人心魄,驷车知道,那就是负王室盛名的王长子姬武!
“臣郑国司马驷车请降,臣愿以命换手下士卒性命,还请殿下开恩!”驷车说着就从袖中掣出一柄短刃,往自己喉管划去。
他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却听得一声弓弦震颤,驷车持刀的手被羽箭划伤,吃痛之下,短刀脱手而出,再无自绝之力。
后方传来虎岚冷冰冰的声音:“大丈夫,何惧一死,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能安生?”
“你什么意思?”驷车只觉得分外屈辱,他怎么说也是上大夫,能与子阳一起分管文武事,此时却连自尽都做不到,堂堂男儿,如何能做俘虏?
虎岚依旧是冷冰冰回答他:“你先看看郑军大营再说吧!”
驷车转头一看,一股怒气从心激起,转身对着姬武道:“殿下不宣而战,恐非君子所为!”
他看到郑国大营已经混乱,远处的那座木桥燃着火光,郑国大军的退路已经被断了!
就在他回头看去的时候,激越鼓点声从伊城城头响起,乌云散去,月光照在大地上,他可以看到一连串的黑影伴随着隆隆马蹄声向南边快速奔去,随之还有整齐的号令声和喊杀声,竟然是夜袭!
在他这样的传统武将眼中,姬武所为已经失礼,乃是卑劣小人的作为!
姬武只是清冷一笑:“郑国身为属国小宗,胆敢对周室大宗擅动刀兵,你去问问郑侯,他可曾宣而战之,若非本君早就看透他野心勃勃,周室岂不是要被他搅个底朝天?”
“郑国既然不宣而战,本君又何必讲究礼法?”
姬武扬着手中长矛指着洛邑方向,扬声道:“郑侯不但对周室妄动刀兵,还支持周室王仲子姬骄作乱王室,称西六师为叛军,此番若不能惩戒之,我王室尊严何在?”
驷车顿时目瞪口呆,他擅长带兵不错,但是他并不擅长惹乱子,他哪知郑公竟然都没遣使宣告出兵是由!
这是规矩,郑公或许觉得这事情是他应该做的,但该守的规矩他没有遵守,不宣而战本就是一大错误!
他以为插手王室事务是好事,而实际上这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北边的魏国强大如斯没有管,南方越国强大如斯也是没管,有他郑国什么事?
就算要管,也该是恭恭敬敬遣使进入洛邑,向周王说明事由,让周室按照规矩做事,若是收到王室子弟的求援,也当向周王查清事实,擅动兵灾本就是大罪!
要是往后几十年,郑公的做法就无可厚非了,战争中的厚黑学渐渐发展起来,兵家弟子越来越重视战争的效率而非是否合乎礼节,自那个时候开始,战争在华夏大地上又被赋予了新的定义——争雄!
“臣,知罪!”驷车上前三步,俯身跪了下去,他没法再解释了,既然于理不合,自己又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姬武扬了扬手中长矛:“虎岚,带驷车司马去城中休息,本君去会会郑公!”
“唯!”虎岚领命而去,他带着五千步卒与几百骑兵将俘虏押回城内,姬武则是带领千余骑兵和三千多步卒向郑国大营方向奔去,骑兵速度快就快走,剩余步卒自有人指挥着跟上来。
郑公已经被惊醒了,一肚子酒水化作冷汗冒出来,他们唯一的退路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几根木头,粮秣也被人点了,战车被泼了油烧得干干净净,想要对付周室“叛军”已经不可能了!
他想领兵向韩国方向逃窜,然而发现路已经被人堵了起来,一万步骑堵在他的正前方,领兵之人正是昨日下午将他从洛邑撵出来的那个年轻人,面对三倍的敌手,他们毫无惧色,因为是夜间的原因,两方都无法调动,只能用步骑对战。
郑公面色沉冷地坐在车上看着前方的阵势,若是不能从这里冲出去,他一介诸侯就会成为周室的俘虏,为了帮助姬骄成事,他已经拼上了全部家底,子阳也消失了,他不傻,不想都知道子阳去了哪里。
子阳掌握着新郑绝大部分宗族世家,若是他要将郑国权势以及他的长子拿捏在手,那完全不是问题,只要他被擒,郑国几乎就没有未来了!
念及此处,郑公脸色一沉,叫来自己的亲卫军将:“带人突围,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绝对不能让驷子阳先回到新郑!”
“唯!”那亲兵军将顿时明白郑公的意思,直接转身便走,一条条军令就从此处传了出去,不多时,郑国大军就动了,开始兵分三路,向周边突围。
颜柯此时已经分不清郑公要去哪里,但是姬武已经安排过,再说可是这万余人,凭他一万余人想要拦下难度不小,郑公分兵,本就在预料之中!
周军阵中鼓声越来越激烈,当测出距离的兵卒大声报出八十步的时候,鼓点的节奏顿时一变,再没有任何人指挥的情况下,周军步卒齐齐举起了手中弓弩,对准正在靠近的郑国中军。
“吱呀……”弓弦拉伸的响声晦涩,让人听着牙酸,但郑公的亲兵军将自己端着长戈在阵中指挥监督,没人敢后退,颜柯也只是冷冷看着前方的郑国中军,脸上铁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咚,咚咚!”鼓声依旧,阵型没有任何变化。
凄厉的声音自测距士卒方向传来:“五十步!”
“咚咚,咚!”节奏再次变化,几千箭矢如飞蝗一般涌上天穹,融入月色之中,下一秒就出现在郑军士卒头顶,鼓声再次恢复到之前那般,而弓箭手则是替换了一轮,即后一排上前,刚用过箭矢的一排退后。
“啊!我的腿!”凌厉箭矢在郑国阵中引发混乱,开始四下推搡。
“铛……噗!”小盾只能挡住些许箭矢却挡不住那么多的箭矢,即便是举盾之人,也难免倒霉!
各类惨叫声在郑国方阵中响起,周制一尺二十三点一厘米,一步为八尺,约一米八五,五十步差不多就是百米,这个强度上,周室硬弓还是非常强劲,这可是大师之作,绝非一般弓弩可比。
第一轮,郑国士卒就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鼓点之下,最前排郑国士卒用步战小盾硬扛了周卒三轮箭矢,那个亲兵军将已经没于阵中,另有郑公亲卫接替他指挥。
颜柯在姬武的培养下非常崇尚远距离攻击,硬是比既定规制多射了一轮,让对手的战斗力差不多减半,待二十步时,他才下了第一道军令。
“举盾!”
同样的口号不一样的动作,远处的郑国士卒看不到前方景象,只是在心中冷笑,我们没有弓兵,你举盾有何用处?
而近处的郑国士卒心里在骂娘,同时脸色苍白,他们在最前方,看得清清楚楚,周军举起来的不是小盾,而是比人还高的橹牌!
这东西倒下去就能砸死人啊!
能抬得动橹牌的士卒,无一不是精壮中的精壮,要抬着盾牌行动自自如,还要应对临体的兵戈,还要配合身后步卒的攻击,他们最为辛苦。
而颜柯第一时间将他们提到第一线是因为双方都没有战车,橹手在身后矛兵的帮助下可以像战车一样推翻对方的阵势,防守的同时还具备强大的突进力!
“嗒、嗒、嗒!”沉重的脚步声无不说明着橹牌的分量,周军在向前,郑军也在向前,对他们来说,拼了也是死,不拼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当两军都能看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刻,周军再次变阵了!
橹手突然转身,两人一组背靠背护住自己,紧接着他们身侧就伸出一排寒光四溢的矛尖,在郑军士卒猝不及防之下迎面将之刺穿!
“喝!”口号简单如同训练的时候,长矛手收回长矛,橹手就会抬起橹牌,恢复阵型继续向前推进。
至于还没死的士卒,就会被他们直接踩在脚下,自然会有身后的同袍补刀,待下一次鼓点声响起,他们就会再次两两合璧,长矛手则是再次出击。
橹手的力量加上橹牌的重量让人无法抵挡,周军橹手就这么平平推进,有人倒下,后方就会有人上前来补上,保持着阵型没有缺口,他们会踩在血泊中,踩在尸身上,踩在残兵身上,就是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停下来!
长矛一次次挥动,让人惊诧为什么周卒手中的长矛为什么那么长,但惊诧无用,一次次挥击让周军方阵变成不断伸缩着利爪的虎豹,将郑国中军撕得惨嚎连连,带起一道道血幕,周室近百年杀敌最多的记录,就这么被颜柯给破了!
在几乎无间的配合之下,周军士卒平平推进,速度说不上太快,但是没有指挥的郑国大军已经乱做一团,周军几乎毫无阻碍,而护卫在侧翼的骑兵开始横冲直撞,半个时辰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七千余俘虏。
颜柯没有多杀人,周室以德服人的惯例不能破,就如姬武所说,诸侯要是知道周室有虎狼之意,必然将之剪灭于襁褓之中!
郑公已经逃跑,稍后,大军就会跨过洢水,踏上郑国土地,与此同来的,是郑国两座城坚甲利的大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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