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武这一声喊,如晴空一声惊雷,就连周王,都被震得脑袋有些发晕,韩侯来了?
朝臣们更是不例外,各个大眼瞪小眼,其中有惊喜,有不忿,有怨恨,有自得,姬武弄不清他们的表情与心态来自于哪里,但是他知道,他已经狠狠地把那些心怀恶意的脸打了个遍!
这其中,就属姬骄的脸色变得最快,发话质问的是他,当时他脸上还挂着微笑,被姬武无视的也是他,当时他的脸色铁青铁青的,后来听见姬武一声大喊之后,他脸上全是惊骇,等姬武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挂起了笑容。
“心机婊!”姬武不屑撇撇嘴,转头去看正在有序分开一条道的周军将士,战车间隔本就大,没动,骑兵则是分裂两旁,拦路的只有步卒,所以很快就从中掣出一条道来。
韩侯有些忐忑,说真的,要是之前的周王,他对这种命令式的“请”,必定是毫不在意的,但现在出来一个赖皮一般的煞神,他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韩取没来,但是已经把周王室的状况与他说了一遍,至于姬武的神奇之处,那是添油加醋大加描述,把他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一个有眼光的诸侯,韩侯的眼力自然是不差的。
他能与诡诈的魏赵大夫打交道,能御下,能上达天子,战场奇诡,政事纷乱都不能让他稍有纠结。
但姬武这种人他没见过,有时候拿礼法说事,有时候把礼法当个屁,能爱护士卒超过吴起,打仗勇猛超过大多数武将,有智谋,有勇力,若是让他做了周王,这王室必然中兴!
他是韩国的侯,也就是败军之将,但是这一次输了他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自家儿子有能耐啊,输了都还能带回来那么多好处,那种酒,他喝一口就醉了,太有劲儿,那白纸,新盐更不必说,简直就是神造。
相对于吃肉不吐骨头的魏赵,他更愿意与讲礼法,有仁心的周室结盟,利益太大,已经超过了让人继续保持气节的极限!
所以他来了,把长子留在家看家,表明了韩取就是下代继承人的姿态。
到了门口,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去,就听得身后一声响箭,他还以为周室要谋财害命,可把他给吓坏了。
之后他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里面咆哮,似乎是迎自己进去,然后堵着门的那道人墙就把他给露了出来,所有周室大臣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作为一个能与魏赵一起获得周王分封的诸侯,应变能力自然是非一般的,他身边的军司马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韩侯觐见周王,请周室太宰上前迎迓!”
这是礼节之一,该得他出去将韩侯迎进来,他整整衣冠,便快步向外走去。
随着他的走动,十八位周室礼仪官员也随着他的脚步向外站出一条通道来,周礼中有规制:九仪谓命者五:公、侯、伯、子、男也;爵者四:孤、卿、大夫、士也,韩侯属其中的侯,自然须得九宾之礼相迎。
朝仪变成了九宾之礼,周王没有半点不适,想必此时的韩侯也顾不得那么多,见颜醒迎上去,他便上前一步,颜醒伸出手,他便挽住颜醒的手腕,两人齐齐向里面走去。
姬武看着别扭,还想笑,但此时环境非常严肃,他便忍了,而那十八位礼官已经开始报号,声音响彻宫阁楼台之间:“韩侯觐见,周王以迎!”声音响亮,回应在王宫之中,显得声势浩大。
然后便听得一阵金属撞击声,清脆悦耳,姬武往后一看,那是宫廷乐师在奏乐,他才恍然,这时代,吃饭都要奏乐,更不必说这是在迎接诸侯。
颜醒将韩侯领到那条金线之前,便放开韩侯的手,自己回到周王身边,韩侯则是整肃衣衫,抬手长揖而下:“臣韩虔,拜见吾王!”
姬武这时才看清韩侯的模样,老态尽显,但是此时精神还不错,两鬓半百,身子有些佝偻,一身青色葛衣裹身,像极了姬武曾经见过的孔子画像。
周王右手抬了抬:“韩卿免礼,坐!”白发老内侍奉上一个蒲团,韩侯便在那金线之前坐下,整整衣冠,却又看向身边站立的姬武,眼睛一亮:“这位便是周王长子罢,生得好少年,臣拜服!”
“韩侯多礼!”姬武回了一礼,站到一边,仗剑看着场面,抿嘴不再言语。
周王露出一丝笑意:“两月前得见韩卿,现今再见,你我君臣缘分不浅,周室自来以德服天下,既然未成刀兵之灾,便就此作罢,逐项事宜,以王长子姬武与长君子韩取所立为主,韩卿可有异议?”
周王很开心,数十年最开心莫过今日,他自登上王座便想着要让诸侯在自己面前跪服,但是一生过去了,非但事情没做成,还被那无耻诸侯与蝇狗朝臣磨去了棱角。
好在天不绝周,让自己有个好儿子,如今韩侯已经向他行臣子之礼,只要让姬武成为周王,还怕这天下诸侯不臣服?即便时日久了些,只要救下这危亡的大周,他死而无憾!
至于什么蝇狗朝臣意欲挡住这股潮流,那是想都别想,而自己的其他儿子要真想与他争执王位,还得看他的残躯愿不愿意!
韩虔也很给面子,直接起身一躬揖礼:“臣,不敢有异!”
周王欣慰地摆摆手:“坐罢!”而后又看向三公,冷声道:“尔等不是有疑问吗,现在韩侯就在此处,容尔等问个清楚,若是当真诬陷,一人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韩侯莫名其妙,却看见那三公瑟瑟缩缩的模样,心头有些惊讶,周王室的臣子不都该爬到周王头上去了么,这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其中一个胡子都少了半截,他不由得看了看身后挺直身子站在那里的姬武:该不会是他干的吧?
“罢了,韩侯见谅,姬武替他们问了罢!”姬武上前一步,站到韩侯身侧,看了看那三位,开口道:“周臣皆以为姬武贪婪嗜杀,说我屠戮韩侯降卒两万,苛待伊城百姓,还请韩侯做个公证!”
“此时绝对不可能!”韩侯听完便站起来,周王如此回护姬武,他怎么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姬武殿下之仁心,为韩卒赞颂,韩军大败,殿下仅仅收走兵器,连粮秣都留够十日!”
“不知是谁诬陷殿下,臣下再次为殿下作证,殿下仁心,苍天可鉴,韩卒非战而死未有,伊城百姓之尊崇亦有,对了,宫外有伊城邑宰,欲为王长子辩解,王上可命其入宫,呈伊城之事!”
周王自然是如何利于姬武便如何做,至于姬骄的黑脸,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很快,虎贲卒就把伊城邑宰带到宫中,在红色毡毯的最末端便下跪:“小臣拜见周王!”
“起来答话!”周王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邑宰赶忙起身,但还是低着头,这可不是他能随便来的地方,不紧张才怪。
“王长子待伊城百姓如何,伊城百姓待王长子如何,从实说来,必有奖赏!”
“王长子待民如子,多有体谅,为曾征调任何伊城百姓上城防守,城头血战三日,未退一步,韩军刚退,便编练骑兵,征调城中匠人,亦是分发钱粮,没有任何强征!”
“殿下孤身诱敌,引韩军入瓮,一战而胜,后又命人给韩卒送水送药,王长子身边女子,四日之内为两方士卒治伤,活人无数,战胜之日,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贺,王长子重伤复发,未曾参与,第二日收得百姓饮食二十四石,尽数分发!”
周王听完神色沉静,没有任何想要发火的意思:“好了,你下去罢,来人赐百金,升为伊城大夫!”
然而,邑宰刚出了宫门,他便爆发了:“听见没有?此间事哪件不是你们诬陷,还有颜面说姬武无德,你们几个,才是真正的无德,来人啊,给我剥去衣冠,扔出去!”
“唯!”两边甲士上前来,把三公的峨冠博带扯下,光溜溜抬出了宫城。
“诸位卿家还有其他异议吗?”周王站起来,四下扫视了一遍。
“吾王睿智,臣等无异议!”朝臣包括韩侯在内,都是齐齐起身,向周王行揖礼,声音整齐,声势浩大。
“传命,将姬武之功昭告天下,今夜,宴飨群臣,韩侯,就不必急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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