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中法大战(1)

  吴王曾纪泽决定要教训法国人,但此时的法国,是欧洲军事和经济强国,实力不弱,要举全中国之力才能痛殴法国人。

  听说李鸿章辞职回老家为母丁忧,曾纪泽便在合肥置办了花圈、挽联等祭祀用品,便衣秘密赶赴李鸿章的老家吊唁。

  在明清两代,合肥并不是安徽的省会城市。老合肥城位于南淝河与东淝河会合之处,典型的江南古城。现在安徽全境都是吴国的地盘,曾纪泽乘坐马车,走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颠簸。

  路旁一望无际的水田,不时有老耕牛在田埂上吃草。从合肥出发,往东北方向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一片灰白的徽式建筑群跃入眼帘,路口立了一两丈高的青石牌楼,写着“磨店”二字,那里便是李鸿章的老家了。

  曾纪泽下了马车,走到李府门前。李家门前有一口古井和一个谷场,正门临方塘,清澈的水光倒映出青瓦马头白墙的李家大院,一头老水牛慵懒地将身体埋入水塘中。塘堤上有杨柳数株,隔着水塘,还可见一片稻田,金黄的稻浪在风中翻滚,典型的长江边农村水乡画卷。

  曾纪泽知晓李鸿章早年不得志时,家里也靠这些田地过活,算是耕读世家。曾纪泽带人走近,说是吊唁,家仆点燃鞭炮“噼里啪啦”迎客。

  李鸿章腰系白孝带,头戴白孝帽,按照礼节,亲自到门前接迎曾纪泽,大吃一惊,但随即面色平静。

  李鸿章的脸色发黄,黑眼圈很重,明显是没有休息好,但他的眼角并无泪水,步子稳健,精神还好,并没有曾纪泽此前想象中的颓靡。

  李鸿章走到曾纪泽面前时,被地上的石头碰了一个咧却,曾纪泽赶紧上前扶着李鸿章说:“少荃,节哀,保重躬体。”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人总有那么一天的,老夫也想通了,母亲已年过八十,算是高寿。”

  曾纪泽又劝慰了几句,送上花圈和挽联。

  在李家祠堂的祭堂,祭祀完李母,李鸿章命家仆给曾纪泽安排了一间西厢的客房,过了两日,才找曾广孝谈起国事,曾纪泽告知了李鸿章吴国准备教训法国人。

  李鸿章对曾纪泽的想法表示赞同,说:“中法一战,必不可免,不如早做打算。只是我现在赋闲在家,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曾纪泽说:“本王猜,过不了多久,清廷还得让你复职。清廷的半壁江山,离不开你啊。”

  不久,法国舰队司令孤拔将在中国海域的八艘军舰和越南的四艘军舰整合成远东舰队,浩浩荡荡地朝福建马尾开去,驶进了福建闽江口,这十二艘军舰每一艘的排水量都在千吨以上,总排水量近两万吨,都是铁甲舰,重炮100门,官兵3000人,后面还跟了两艘鱼雷艇。

  果然,慈禧太后和恭亲王根据“金革夺情”,也就是战事紧张,强迫李鸿章解除“丁忧”,官复原职,复出再去跟法国人和谈。

  李鸿章这时态度反而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力求主战!

  恭亲王怕法国人再打到北京城,让李鸿章先谈谈再说。

  结果,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一开口:“索赔八千万法郎的战争赔款,五年内还清”,这明摆着是不想谈了,李鸿章神情严肃,握紧双拳,当面朝脱利古挥了挥,留下目瞪口呆的脱利古,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总理衙门,李鸿章对恭亲王说:“全力一战吧,中国地大物博,可以跟法国人搞持久战。不然,我还回合肥老家为母守孝去了。”

  恭亲王上奏慈禧太后定夺,慈禧太后听说李鸿章要战,心情顿时大好,李鸿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作战经验丰富,她一向信任李鸿章,既然李鸿章说能打,那就打吧。

  李鸿章要全权的作战指挥权,慈禧太后二话没说,就让他不用再跟恭亲王的军机处汇报了:“你办事,我放心!”

  李鸿章马上密令老将冯子材统率一万五千清军,支援广西的“镇南关”,法国侵略者的末日,马上就在眼前了!

  “举全中国之力,痛扁法国佬!”曾纪泽也铁了心要跟法国佬大战一场,几乎把当时淮军名将和主力全用上了,在东南沿海层层布防:吴长庆率领庆字营三千人驻守山东;周盛波、周盛传率领盛字营五千人驻守直隶;刘秉璋率领“良军”三千人驻守浙江;丁汝昌带领北洋舰队驻守渤海湾,扼守天津;张树声率领“树军”五千人坐镇广东、广西,转运枪械资粮;刘铭传调任福建巡抚,率领旧部将领唐定奎的六千五百名铭军驰防台湾,曾广孝率军入台湾支援刘铭传;长江口的吴淞口和江阴炮台,由淮军装备最先进的开花炮队驻守。

  法国的孤拔司令带着舰队到东南沿海游弋,拿着军用望远镜瞪大蓝眼珠,找了半天,也找不出曾纪泽丝毫的布防漏洞。他急红了眼,也没细打听台湾是谁在驻守,凭感觉认为台湾没开发,比较贫穷落后,应该很好占领,便带着远东舰队直奔基隆。

  曾广孝率领两千淮军入台支援刘铭传,立即发现台湾的布防重南轻北。台南有重兵三十营,而台北方向,只有曹志忠六个营、孙开华三个营和刘铭传带来的一百三十多个亲兵。

  曾纪泽知道法军的主攻方向一定是台北方向的基隆和淡水,便和刘铭传商量,由他的淮军驻守台湾东北方向的基隆港口,刘铭传驻守台湾西北方向的淡水港口,也就是沪尾。搞海战法军有铁甲军舰,所以两人一致认为,应该扬长避短,进行陆战,先让法国人登陆,然后围而歼灭。

  果然,孤拔认为,台南从同治年间就有淮军驻扎,不容易突破,于是声东击西,从台北突破。只派了两艘军舰去台南做幌子,自己带着法军主力奔袭基隆。

  孤拔的常胜军刚打了大胜仗,见识了张佩纶的“疑军计”,门牙都笑掉了,以为清军将领都是张佩纶,所以骄傲轻敌。孤拔的先锋官、法国海军上尉利士比率领四艘法**舰先抵达基隆港,派了一名传令官上岸,给曾广孝送了一份劝降书,大意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曾广孝送了利士比一只绿毛海龟,让传令官给他带回去。利士比一看这只缩头绿龟,不解其意,问身边的中国翻译马世阁:“这龟是什么意思?”

  马世阁了解中国国情,聪明绝顶,说:“恭喜上尉大人,龟即是归也。这清军将领要投降,但又不好明说。”

  利士比大喜,但他觉得要先兵后礼,给清军一点颜色瞧瞧先,于是指挥法舰炮轰基隆炮台,很快把炮台摧毁,然后带着八十名海军陆战队员,趾高气昂上岸接受清军的“降归”了。

  登陆很顺畅,利士比带着八十名牛高马大的高卢兵基隆抢滩,基本没遇到抵抗。他傻得可爱,命令急行军,跑步到曾广孝驻扎的山头收降。

  那山头距离基隆港大概十里地,已经在法舰火炮的射程之外。曾广孝在山头上很淡定地数着利士比带来的法军,一、二、三……才八十人,也别浪费加农炮和克虏伯炮了,直接命令埋伏在山谷里的兄弟拿德国新采购的毛瑟枪开火。

  这毛瑟枪还真好使,弹仓内装8发枪弹,可以连续击打,枪托受力均匀,用起来一点都不伤手。三面夹击,八十个法军赶紧把军装的衣领高高竖起,把头缩进去。因为当时法军陆战队的军服是绿的,清军一边打,一边还高喊:“缩头乌龟”,这时利士比才明白曾广孝送他绿毛海龟是什么意思。他命大,在法兵重火力的掩护下,一个人狼狈逃回了舰上,马上把翻译马世阁扔到海里喂鲨鱼了。

  基隆初战告捷,虽然才打死打伤七八十个法国侵略者,但是打破了孤拔常胜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鼓舞了守台清军的士气,意义不亚于历史上对日军的平型关大捷。

  利士比败退后,回报孤拔说曾广孝带领的淮军武器如何先进,连德国佬的毛瑟枪都有,孤拔气得一巴掌把利士比的军帽打飞了:“你滚去淡水打刘铭传,我来对付基隆的支那人。”于是,法军兵分两路,孤拔率领“凯旋号”等七艘军舰和两艘鱼雷艇进攻基隆,利士比率领“拉加利桑尼亚”号等三艘军舰进攻沪尾,也就是淡水。

  在基隆取得首场胜利后的曾广孝并没有头脑发热,他料到孤拔肯定会亲率舰队来攻打基隆。因为当时的军舰是蒸汽船,要烧煤的,孤拔的舰队在东南沿海游弋消耗了太多的煤,必须来基隆补充,接下来基隆肯定会有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

  曾广孝知道孤拔一心要攻占煤矿,补给战舰。以防万一,曾广孝先下令将基隆煤矿的机械全部拆毁、矿坑里全部灌满水,一万多吨存煤全部点燃,在煤矿一片熊熊的烈火中,曾广孝率领淮军和孤拔登陆的法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生死战。

  孤拔率领一千五百名法军从基隆登陆,曾广孝远远从望远镜里看到法军的火枪和火炮,就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他心里很清楚,打法军必须持久战,要引诱法军上岸,让法军远离铁甲军舰上的舰炮支援。

  需要正面迎战双倍于自己的法军,这一仗注定不轻松,曾广孝详细察看基隆的地形,决定选择两个地方和法军决战,一个是基隆港不远的狮球岭,另一个是基隆的煤矿厂。

  曾广孝派曹志忠、章高元带了八百淮军坚守狮球岭。孤拔登陆后,先命令一队燧发枪兵密集开火,再派一队高卢掷弹步兵投炸弹,狮球岭上顿时浓烟滚滚,山头被炸平了好几米,然后,孤拔命令法军的来复枪兵形成散兵线,强攻山头。

  曹志忠、章高元马上组织火力反击,浴血奋战,他们激战四小时,打死孤拔三百多法兵,自身伤亡一百多人。

  孤拔一看正面强攻有难度,便命令法军改从两侧山头迂回攻击,淮军三面受敌。

  章高元带人退守山口,顽强搏战,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双方各有伤亡,但形势渐渐不利淮军。

  曹志忠让二虎跑到煤矿场,跪下来哭谏曾广孝派援军,曾广孝摇头拒绝,将自己的一支黑色毛瑟枪解下,送给了二虎:“你去拜托狮球岭的兄弟们,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也要再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候,我会用孤拔的人头,来祭奠兄弟们的在天英灵!”

  二虎抹干眼泪,接过毛瑟枪,头也不回重回战场,这么多年,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曾广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了,他也知道曹志忠他们这些淮军兄弟在狮球岭打得惨烈,但自己已没多余的兵可派。本来还有六百淮军,曾广孝已派他们趁夜色去偷袭法国舰队,淮军的重炮,也交给他们了。

  当“砰砰砰”的枪声在基隆煤场响起,血色的晚霞,染透了半边海天。曾广孝带着六百淮军,把脸都用煤灰抹成黑色,在煤山上以逸待劳。孤拔的军队近了,曾广孝的眼睛,也被旁边的烈火烧红,他指挥淮军开始绝地反击,先是炮战,然后枪战,后来曾广孝还命令居高临下的淮军朝攻来的法军投掷带火的煤块,很多法军的军装被点燃,烧得鬼哭狼嚎,手舞足蹈解军装上的铜扣子,大火借着风势蔓延,很多法军被活活烧死,烧红了整个基隆的天空。

  那一夜,煤矿场的争夺战打得相当惨烈。孤拔的法军三次占领煤场,曾广孝三次指挥淮军夺回,孤拔不断把军舰上的法军派来支援。最后,曾广孝不得不坐在一堆法兵的尸体旁喘气,感受着战争的残酷。

  在煤矿山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夜,双方伤亡惨重,孤拔损军六百多,曾广孝的淮军也牺牲二百多,但由于曾广孝吸引并牵制了法军的主力,装扮成渔民去偷袭法军舰队的六百淮军,伤亡十来个,就炸沉法国铁甲军舰四艘,鱼雷艇两艘,法军伤亡二百多。

  孤拔听到后方的军舰被偷袭,赶紧带法军回援,曾广孝趁胜追击,曹志忠、章高元溃退到深山老林里的淮军也趁机出来反攻,和曾广孝一起前后夹击孤拔的法军。

  这一站,法国人大败而归,孤拔的法军最后损失一千多人,只带着三艘铁甲军舰和不足五百法军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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