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派陈玉成将北王韦昌辉的人头送到了安徽。韦昌辉的首级被放在盐箱里,飞马解递到芜湖附近某村的翼王驻地,洪秀全还邀请翼王石达开回天京。
陈玉成对翼王石达开说:“翼王殿下,如今大仇得报,天国上下民心所归,都在翼王。诸将独服翼王谋略甚深。你若不回,天京必乱!”
石达开检验了韦昌辉的人头,是真的。但他脸上并无悦色,他对洪秀全的诚意有多少并无把握,便对陈玉成说:“小兄弟,伴君如伴虎,眼前的人头就是例子。我们都小看了天王。在这场天国浩劫之中,天王能毫发无损,他完全有能力稳住天京。”
石达开的判断是对的。洪秀全完全有能力稳住天京。韦昌辉被五马分尸后,他的党羽前后有两百人被杀。
没来得急跑出天京城的陈承容,也被洪秀全下了大狱,押入死牢。
燕王秦日纲原来奉北王韦昌辉之命,带着一万部属在外追杀翼王石达开,但他察觉到石达开深得太平军上下的支持,便掉头去打清军了。
北王韦昌辉被天王洪秀全杀了之后,秦日纲如一匹孤狼,带着队伍四处游荡,他是忠于洪秀全的,但是天京的大屠杀,他都有份,他不确定洪秀全将会怎么对他。
一个月后,秦日纲收到了洪秀全的圣旨,召他回京,圣旨中对他支持过韦昌辉只字没提,肯定了他的忠心。
秦日纲接到圣旨,痛哭流涕,对天长啸三声:“天王英明!”
于是,秦日纲率部马不停蹄赶回了天京,在城外,他的部众被李秀成收编。
秦日纲进了城,才发现自己被带去的不是天王府,而是天牢。
秦日纲预感到自己的下场,反而心情不那么紧张了,大笑,然后对李秀成说:“我要见天王最后一面!”
李秀成说:“沦落的囚徒,怎么会有资格见皇上呢?天王不想见你,但给你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秦日纲连忙问。
李秀成说:“借你的人头一用。你的家人天王会照顾。”
听了这句话,秦日纲不再说话,一直到天牢里见到陈承容,他们被关在了一起!他大喊自己“冤枉”,要见天王。
陈承容说:“我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看了天王,没有什么冤枉的!”
就这样,秦日纲也被天王诏旨召回天京和同谋的陈承容一起被处斩示众,成了替罪羊。
天京内讧历时两个月,最后,洪秀全及其家族成了最大受益者,他们成为太平天国最高的实际统治者,拜上帝教的绝对权威。
但是,杨秀清和韦昌辉的死,让天国上下人心改变,政事不一,各有一心,天父天兄的死,所照成的信仰危机,引起了政治、军事危机的连锁反应。
内忧外患,亲自处理朝政时,洪秀全燋头烂额,他很怀念以前享乐的生活。洪秀全将燕王秦日纲和左天侯陈承容的人头也送到了石达开的营帐,再次邀请石达开回天京,并表示只要石达开回去,就改封“义王”。
当时社会的人,非常注重“义”字,它是维系农耕社会人际第一道德要素。因而尊称“义王”,是比东王更尊敬的称谓。石达开见洪秀全杀了天王最信任的秦日纲,还要封他做义王,被洪秀全的诚意感动,决定再给洪秀全一次机会。
1856年11下旬,石达开由安徽宁国回到天京。他以天国安危、大局为重,不再诛杀任何一个有悖与他的异己分子。
当石达开风尘仆仆来到天王府议事大厅时,在那儿聚集的部将陈玉成、李秀成等人,和朝臣把石达开环绕起来,对他寄以很大的希望,尊称他为“义王”。他们同举石达开提理政务,辅佐天王主持朝政,总理军国大事。
但石达开在天国有这么高的威望,这是他洪秀全未能料到的,也是为他不高兴的。洪秀全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马上封石达开为义王。
洪秀全囿于群臣推举,才同意改封石达开为“义王”。石达开见状,怕自己步了东王后尘,坚持不接受“义王”,仍称翼王。
洪秀全也不再坚持,反而要将军权抓在手里,宣布自兼军师,所谓“主是朕做,军师也是联做”,集决策和行政大权于一身。
但石达开在天京,以自己的行为,安定人心,逐渐淡化和消除天京内讧带来的负面因素。太平天国是马上争天下的,在无日不战的大江南北几个战场,石达开又以高明的以守为攻的战略方针,重振军威,强化了拱卫天京的句容、溧水和镇江等卫星城镇的防御,特别是积极支持陈玉成、李秀成在两淮团结、联络十万捻军主力部队,使他们接受太平天国领导和封爵,联合作战。
石达开的声望日渐超过了天王洪秀全。洪秀全又寝食难安了,毕竟石达开全家被屠杀,洪秀全是有责任的。洪秀全便以他从古史中所学到的帝王学权术,开始挖石达开的墙角。
洪秀全在天国中枢的天王府,增设了掌率,并取消了六官二十四个正副丞相,改为天王府主持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的六个侯爵级丞相,他把亲信尽量超擢,放在这些重要位置上,如正掌率是弄臣蒙得恩,副掌率是天王的姐夫钟芳礼。
洪秀全还封两兄为王。他封长兄洪仁发为安王,次兄洪仁达为福王,让他们参政议军,和石达开并起并坐,但洪氏兄弟是朝野以至敌国皆知的庸才。他们只是天王的影子,抑制石达开,常与他抬杠、推横车。
石达开在天京的日子又日渐难过。石达开部属张遂谋建议他说:“翼王殿下,为了天国,我们再一次清君侧吧,诛杀洪氏兄弟,如屠两狗。”
石达开摇摇头,说:“不行,一言不合就杀人,那样我跟韦昌辉有什么区别?”
张遂谋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们。”
石达开叹了一口气,说:“合则留,不合则去。”
石达开选择了离开天京,他借口赴南门外雨花台太平军驻地“讲道理”,就与曾锦谦、张遂谋等人离开了天京,经铜井镇渡江,取道无为州往安庆,沿途遍贴告示:
为沥剖血陈,谆谕众军民。
自愧无才智,天恩愧荷深。
惟矢忠真志,区区一片心,
上可对皇天,下可质世人。
去岁遭祸乱,狼狈赶回京,
自谓此愚衷,定蒙圣鉴明;
乃事有不然,诏旨降频仍,
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
疑多将图害,百喙难分清。
惟是用奋勉,出师再表真,
力酬上帝德,勉报主恩仁。
惟期成功后,予志复归林。
为此行谆谕,谆谕众军民。
依然守本分,各自立功名。
或随本主将,亦一样立勋。
一统太平日,各邀天恩荣。
洪秀全有石达开,不安,石达开跑了,他也不安。朝野还多有议论,他的两位老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远在淮南战场的李秀成也甘冒不大韪上表,要求黜安王、福王爵,再启用翼王。而各路清军,尤其是江南大营在石达开离京后卷土重来,先后攻陷了溧水、句容,围困了镇江。天京内外交困。
洪秀全不得不听取众见,削去两位兄长的爵位,将爵号另设新爵,即六爵的天安、天福。并镌刻义王金牌一道及天京朝臣联合签名的求救表送往安庆,请石达开回京主政。石达开不接受封爵义王,也不表示回京。在杨秀清被杀后,他已两次奉天王旨进京的,但两次却又都是逃出来的,前车之鉴,风浪险恶,他是再也不愿第三次进京,和洪秀全合作了。
石达开留在安庆五个月,招聚安徽和天京的各路人马,他带走的人从四五千变成了四五万。
羽翼渐丰,石达开准备攻下江西,以江西为根据地,拿下安徽,然后西进四川,自立为王。而在江西,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曾国藩的数万湘军。
曾国藩的用兵战略,是分三步走,先攻下江西九江,再拿下安徽安庆,接着顺江而下,拿下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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