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地流过,从宝安县城撤出来的清军逃得越来越急,飞虎营也追得越来越紧。两军一前一后,不知不觉都已经跑出很远。
期间,一些清军骑兵或因马力不及而掉队,被追上去的飞虎营骑兵三两下解决掉。一看,其身上所穿的均为白色棉甲,所乘坐骑也堪称优良,应当是驻守荆州的清续顺公沈志祥的嫡系人马。数量也已经差不多被摸清,大约一千余骑,相对于明军而言,处在明显的劣势。
这一情况让石有亮更为振奋,连番催促加速,只盼着能早点将这千多匹好马收入营中。
数千骑兵便如这样你追我赶,所过之处无不尘烟弥漫。
飞虎营队列中,陈友龙一边关注着前方清军骑兵的动静,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地貌。
当前,逃跑的清军骑兵和追赶的飞虎营都处在江边的官道上。官道上颇为宽敞,西侧是奔腾的长江,东侧是些许低缓的丘陵或是灌木丛、树林,又或是偶尔出现的一块块空地。
随着追击的持续,陈友龙发现,官道西侧的植被却是越发地茂密,从最初的荒草地逐渐到灌木丛,再到树林。随后,这树林中的树木也是越来越高大,越来越茂密,官道附近可供己方周旋的区域却在一点点、不为人知地慢慢缩小。
再联想到之前所看到的种种异常,陈友龙越发肯定心中的怀疑,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后背脊也不由得开始发凉。
“石大人,快停下!快停下!”情急之下的陈友龙再也顾不了其它,扯开喉咙便往前大喊起来。不仅自己喊,还让周围的丁队官兵也跟着一起喊。
众人齐呼,声音不可谓不大,但夹杂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还是时隐时现。
石有亮也并非没有察觉,周围地形的变化同样被他看在眼里,此时又听身后隐约有人大喊快停下,便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大对头。
但察觉归察觉,石有亮并未太当回事,像陈友龙此刻的那种吃惊更是半点都没有。正如他之前所言,他就不信,荆州清军包括眼下在前面逃跑的那些在内也不过七千余人,便算设上个鸟圈套,自己这四千骑也能将之冲个稀巴烂。于是并未下令停下,只是传令让众将士注意官道的一侧。
飞虎营前三个千总队中警觉起来的官兵也有不少,但石有亮没有下令停下,他们自然不能停,依旧在拍马直追。
陈友龙和身边之人喊了好一阵,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传我的命令,丁队停下!”陈友龙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大人?”
“停下!”
陈友龙的本部骑兵也是训练有素,没用多长时间,阵阵战马嘶鸣之后,渐渐地停了下来。
一走一停,瞬息之间,飞虎营主力便与丁队拉开了距离,一里、两里......
停下之后,陈友龙心中稍安,转顾四周,只见官道东面不远处便是一片比较茂盛的树林,前方二三十步远有一条岔道从官道上分出,直往树林深处通去。这条岔道不如官道宽敞,但附近容纳个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这,陈友龙心里有了主意,叫过高安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高安平得令,分出四五百骑兵离队而去。
......
宝安县城对岸,长江边上
卢启武亲自到近前看了看被清军丢弃的旗帜、兵器、小车等物,又仔细地打量了那几个被俘的清兵一阵子,心头疑云骤升。再独自沉思片刻,突然间也和陈友龙一样,后背脊上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告诉本将,你是哪里的兵?”卢启武走到一个清兵面前问道,语气平常,阴鸷的目光却盯得那清兵浑身发麻,战战兢兢。
“回...回禀大人,小人是...是荆州绿营的兵。”
卢启武面露冷笑,突然一声大吼:“拉下去砍了!”
一旁自有几名亲兵上前,将那清军俘虏拖出,还没等他把一句完整的求饶话说出,便是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血溅五步。
卢启武看也不看,来到另一名清兵面前,又问:“你是哪里的兵?”
“大...大人,小人...小人确实是...是荆州绿...绿营的兵”看到同伴那具腔子里还在喷着血的残尸,这名清兵舌头都开始打起了结。
“很好!砍了!”
刀光闪过,又一颗人头落地。
当卢启武走到第三名清兵面前,还没开口,这名清兵便尿了裤子,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道:“大人饶...饶命啊!小人是种...种地的,家...家住荆州城北边的王...王家村。前几日,有位...有位大人来到我们村,给了小人二两银子和...和这身衣裳,说是让小人替他办...办点事。”
“那这两人呢?”
“他俩...他俩和小人是一个村的,那位大人吩...吩咐了,如果被抓住,就说...就说自己是荆州绿营的。不然,就杀...杀了小人全家。大人,求你...求你放了小人吧!”
听完这话,卢启武犹如腊月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呆了片刻方才如梦方醒,又急又恨地骂道:“他娘的,这下坏了!来人,传我将令,全营集合!”
“大人,船已准备好了,不过江了吗?”
“过个毬!集合,向北!”
“遵命!”
......
树林边上,陈友龙吩咐完高安平,再抬眼望去,只见飞虎营主力和逃跑的清军都已经没了影子,只留下阵阵尘烟在上空飘荡,久久不散。
陈友龙正准备下令继续前进,远处猛然传来几声炮响。紧接着,杀声震天。
听到这声响,陈友龙犹如被一个霹雳打中,急吼道:“快点走!快点!石大人他们有危险!”
丁队剩余的四五百骑得令,好似离弦之箭向北冲去。
......
时间稍微倒退一会儿
逃跑的清军骑兵爬过一道缓坡、转过树林便不见了踪影,只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未几,官道东侧的树林中传出几声炮响。
刹那间,树林中伏兵尽出、旗号皆起,喊声震天、箭矢如雨。
猝不及防的飞虎营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或当场阵亡,或被其后收不住脚的战马践踏而死。队列中之前的欢呼立时变成惊喊。
当真有埋伏!
前方的缓坡顶端,一队队清兵出现,扔下一阵滚木擂石,使得飞虎营的冲势为之一滞。随后,旁边另有清兵将迅速地一个个装满大石的木框或是沙土袋从灌木丛、树林里推出搬来。越积越多,将飞虎营的去路完全堵死。
而从官道到树林边缘又有着一个坡度,树林中清军旗帜密布、长短兵器的寒光星星点点,兼之有树木的阻挡。飞虎营若往树林中冲锋、寻求突围势必也会损失惨重。
北去之路被阻挡,东西两侧都去不得,伏击的清军竟选了这么处好地方,还真是煞费苦心!
饶是飞虎营平时训练有素,但到了此时冲势已无,又是多面受敌,也没了多少发挥的余地。尤其是处在队列外侧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清军的箭雨射落马下。
清军弓箭手也不知有多少,射出箭矢连续不断、黑压压一片如同大雨瓢泼,并且射程逐渐向前延伸,从飞虎营队列外侧波及到中央。紧接着,火铳的声响也传了来,噼噼啪啪犹如炒豆也似,一些战马受惊,连连发出悲鸣。
身处如此险地,不少飞虎营官兵脸上都或多或少浮现出慌乱之色,但平时练就的底子还在,纷纷下意识地举起挂在马上的小圆盾护住要害,一边用手中的手弩还击,一边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反观石有亮,却是不惊反笑:“哈哈哈,多日不见,这帮鼠辈的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敢来打爷爷的伏击!今日爷爷先不与之计较,来日再一并清算!传我命令,后队变前队,不必理会树林中的伏兵,只管沿来路冲回去!违令者,军法从事!”
石有亮的镇定给官兵们带来不少信心,简要的命令更是给官兵们指明了明确目标。
平日里严苛训练、严格约束的效果在此时显现了出来。尽管遭受的袭击不停,出现的伤亡不断,飞虎营的骑兵们依然磕磕绊绊地拨转了马头,虽慌而不乱。
箭如飞蝗、铅子如雨,炒豆般的铳响、尖利密集的箭啸混在一起,不绝于耳。树林中,清军伏兵的呐喊也是越发激烈、越发嚣张。
越来越多的大型武器,重弩、抬枪被推了出来,冲着官道附近的飞虎营骑兵连连发射。马上的骑兵不断被打落马下,尤其是那重箭和抬枪铅弹,中招之人绝无幸存之理。整个脑袋被轰掉、或连人带马被射穿的士卒,屡见不鲜。
石有亮军令既下,众将士自然无人不从,队列外侧的士卒纷纷举盾掩护,全军一起催动战马,暂且不管来自树林的袭击,如同一股铁流般,只顾沿着来路向南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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