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贼真是煞费苦心啊!居然还学我大清的做法!”看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数千炮灰,李成栋感到又气又好笑。
利用被俘虏或是投诚过来的原敌军人马作为炮灰打前阵,这可一向是“大清”的做法。也正是靠着这个法子,“满洲铁骑”们才得以用最小的代价攻下了最多的土地和城池,并造就了诸如吴三桂、孔有德、刘良佐、李成栋等一大批汉奸的“赫赫战功”。可以说,没有这种炮灰战术,就没有“大清”的今天。但在今日,这一杀手锏居然让庞岳给学了去,实在令本身就是炮灰中一员的李成栋大感意外。
不过,在稍作思考之后,李成栋发现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明军用那些炮灰打头阵,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自身的伤亡而消耗城中守军的实力,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庞岳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不想平添本部兵马的损失。
李成栋觉得,自己倒可以好好地对这一点加以利用,从而增大守住广州的可能性。正当他脑海中思绪飞过之时,城下的呐喊声也有如山呼海啸般传了上来:“拿下广州!”“生擒李成栋!”
听着这样一阵阵呐喊声,本来还又好气又好笑的李成栋彻底只剩下了满腔怒火,大吼道:“他妈妈的毛!当初在老子手下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帮瓜怂这么有种?开炮!给老子轰死这帮驴日的!”
“轰!”“轰!”……随着火光闪现和巨响腾起,大东门城头上的大炮纷纷朝着城下的俘虏兵们开了火。
大东门城头的火炮当然不是那种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满洲主子们绝对不会将这种利器交付给分守各地的绿营兵。目前广州清军所拥有的多为原先的明军留下来的弗朗机炮、大将军炮、灭虏炮等等,但在数百步的距离上发挥出来的威力也绝对不比红夷大炮小多少。伴随着声声炮响,多颗大铁球飞入了俘虏兵的队伍中,或直接穿过数人、溅起横飞的血肉,或落地之后又反弹而起、带出一片血雨腥风。仅一轮炮击之后,炮灰队伍中的某几处便已如同修罗地狱一般,并引发了阵阵骚动。
这些俘虏兵的战斗意志本来就不敢恭维,当初在明军序列中的时候懒散惯了,等到清军攻入广东便立刻剃发投降,之后也未遇到过强劲的对手,没有经历过多少阵仗,一遇到紧急状况自然无法保持冷静。炮声一落,各种因痛苦或是因恐惧而发出的惨叫便立刻回荡在空中。
第一轮炮击之后,趁着炮兵装填弹药的工夫,城头上的清军弓箭手们也开始在官佐的指挥下往城下倾泻箭雨。密不可闻的尖啸声中,黑压压的箭支如同漫天的飞蝗向向着城下的人群扑去。由于距离城头的距离已经很近,前排的盾车也不再能给后面的俘虏兵提供有效的防御。箭雨落下的同时,星星点点的血雾又一次在人群中泛起,使得炮灰们的队伍又乱了几分。
几名处在队伍后方的俘虏兵胆子实在太小,还没有被炮弹或是箭支碰到,光听到前排同伴的凄厉惨叫便慌了神智,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但在几声惨叫过后,这几名擅自后退的炮灰便被后面的督战队射倒在地。
此时,由数百名闽军俘虏组成的督战队已在攻城的俘虏兵之后整齐列队,弓箭手在前、刀盾兵、长枪兵在后,形成了一条严整的战线。其中的领军人物施福、洪习山等人则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一脸郑重地盯着前方。
“大帅有令,擅自后退着,格杀勿论!”施福大声吼道。
“擅自后退者格杀勿论!”其身边的数百督战队员也一起吼道,倒也显得颇具声势。
目前,除了那些被派到攻城的队伍中充当基层指挥官的闽军俘虏之后,其余人全部集中在施福身边挑了督战的重任。并且,这些福建籍的督战队员们几乎都相当负责,一旦看见前面的那些广东籍的炮灰有后退的趋势,二话不说开弓便射,想法设法地把那些曾经的难兄难弟们往前驱赶。
有了督战队的监督,攻城的俘虏兵们心中虽然惊慌,但多少有些忌惮,不当万不得已不敢再公然后退。
与此同时,烈火营的火箭手们在盾车的掩护下从炮灰队伍的侧翼推进到城墙百步之外,将一筒筒火箭对准城头点燃。
刹那间,一阵更为猛烈的箭雨自下而上朝城头扑去,将来不及躲避的清兵们射到一片,部分炮兵也未能幸免。
“朝着两翼的盾车开炮!”城头上的清军官佐将李成栋的命令一层层传下,最终传到了炮手们的耳中。
不过,当清军炮手们好不容易调整好炮口,已经将所有火箭都发射完毕的烈火营官兵们早就快速地退走。紧接着,数千攻城的俘虏兵们在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也终于取得了初步的进展。随着一声闷响,第一架长提重重地靠在了城头,接下来便是第二架、第三架……
看到眼前的一幕,正和督战队待在一起的施福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道:希望这群废物能够撑得更久一些,不要太早拼光……
………
正当大东门一带的战事逐渐激烈之时,城西北的大北门一带却要相对平静许多。
主攻这个方向的是湖广镇陷阵营、华山营和泰山营的部分炮兵以及陈子壮部的义师,由庞岳亲自统率。
不过到目前为止,庞岳仍未下令朝城门直接发起进攻,只是让烈火营的炮兵们在远处操纵着装填了实心弹的两门六磅炮、四门三磅炮以及十几门弗朗机中型火炮朝着大北门城头以及城门处轰击。但这几种火炮的威力对于坚固的城墙而言终究有限,再加之城门后也被清军用土石加固,因此取得的进展并不大,反而招来越秀山上清军炮台的还击。好在清军的火炮威力也比较有限,注重防护的明军和义军同样没有遭到多大损失。
事实上,庞岳的着重点并不在大北门,部署在大东门外的兵力不过是为了吸引清军的注意力而已。他的着重点其实是在大北门西南方向的一段城墙,这个位置处在大北门城头火炮的死角,所面临的的直接威胁并不大。
此时,在这段城墙的数十步之外已经垒起了一座土丘,华山营的官兵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土工作业,挖掘通向城墙方向的地道。在这个距离上,城头上清兵准备的滚木擂石根本起不了作用,用弓箭射击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反而会招来明军的还击。因此,华山营官兵们的工作还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大人觉得此次真能炸开城墙吗?”尽管昨晚已经听了庞岳的详细解释,但崔守成心中依然没有底。
对这种疑问,庞岳已经见怪不怪了,微微一笑道:“承业难道这么没有信心吗?不进行尝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放心吧,只要地道能顺利挖到城墙根下,我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炸开这段城墙。”
“大帅的预测,属下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属下依然担心,万一此次还不成功,浪费火药倒放在一边,攻城的进度也会被延误。”
“你的担忧我完全理解,事实上,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但凡事总要尝试一下,若是一味地遵循旧例,那才是庸人所为。”庞岳又道,“火药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们军中的火药尚且够用,就算此次浪费了一些,等打下广州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至于攻城进度就更不用多虑了,目前李成栋、佟养甲已成瓮中之鳖,虏廷的援兵渺渺无望。最缺时间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放心了。大帅若还有别的安排,请尽管吩咐下来。”
“暂时还没有,”庞岳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我们目前唯一要做的便是养足精神,等炸开城墙之后打城中的鞑虏一个措手不及!”
……
华山营如此明目张胆地挖地道,自然不可能瞒过城头清军的眼睛。当庞岳和崔守成在交谈的时候,城头上的佟养甲与郝尚久也已经将城外的情况看了个真真切切。
“伪明军这是要采用穴攻战术,企图挖塌城墙或是直接通过地道攻进城来!”经验丰富的佟养甲只看了一眼便做出了判断。
“督宪大人明鉴!”郝尚久附和道,接着又指向了城外,“大人请看,伪明军在那座土丘旁边堆放了许多粗大的木料。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等地道挖到一定程度之时,他们便会将这些木料搬进去,运走墙基下面的土之后再用这些木料撑住上面的墙基。等到城墙的墙基之下完全被掏空,他们就会从地道中撤出,并放火烧毁那些支撑墙基的木桩,造成城墙坍塌。”
“郝将军言之有理!”佟养甲点点头,之后又不禁发出一声冷哼,“那庞贼当真是狂妄,竟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没错,我军眼下的确不便于主动出击、去摧毁他们的地道口。但对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本督有的是办法!郝将军,你去安排一下,组织民壮挖一条水渠,把东边那条沟里的水引到这边来。明狗不是喜欢挖地道吗?到时候本督便让他们尝个痛快!”
“遵命!”郝尚久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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