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庞岳带着一丝狐疑问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想?”
张云礼说道:“回大帅的话,就属下所知,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要用火药炸开城墙,但却没有一例成功的。当年闯贼攻打开封之时,集中所有大炮对着开封城墙连轰数日都没有丝毫进展。于是,闯营大将刘宗敏便想出了一个方法,先是在城墙根挖了一个大洞,之后再填进去大量火药,企图以此法将城墙炸开。但结果却是,当闯营兵士点火之后,那个装满火药的大洞便放起了烟花,炫丽夺目异常,方圆数里之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等到烟花熄灭,城墙依然未动丝毫,就连那个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大洞也未扩大半分。”
张云礼的话一落音,立刻引起了帐中其余人等的共鸣。
“没错,此事属下也记得很清楚。”贺震霆道,“当时我们还未随黄帅移镇庐州,仍在河南境内与西贼作战,对此事都有过耳闻。属下还记得,那时候大帅刚刚升为千总,听说了此事之后大笑不止,边笑边说闯贼愚蠢。”
“正是!”石有亮也大大咧咧道,“那时候我刚由西营归顺朝廷,还未调入大人麾下,不过也清楚地记得,那件事就好像一阵风,传得很广。身边的弟兄们听说了都打趣着道,没有机会去看到那场烟花,实在是亏大了!”
帐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一向老成持重的崔守成也笑着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也就在那一年底,我们便随黄帅移镇庐州。行至豫皖交界处的时候,有一伙贼寇胆大包天竟然偷袭我了我军运送粮草的后队。黄帅一怒之下便掉头攻打贼寇盘踞的山寨。当时,大帅所率的千总队正是攻打的先锋,属下也在其中。不料,那贼寇的山寨却是极为坚固,寨墙均使用山中条石筑成,高大坚固,将士们进攻了几次都没有攻进去。于是,翁将军便向黄帅提出,可否再尝试一下当初闯贼所用之法,用火药炸墙。并说,闯贼之所以使用此法失利,那是因为他们是贼寇,失道寡助,连上天都不会保佑他们。而我军却是官军,行事堂堂正正,未必会重蹈闯贼的覆辙。既然火药能让大炮炸膛,又如何不能炸开城墙?于是……”
“于是我军也在墙根下挖洞,填入大量火药,结果还是只放烟花,寨墙却丝毫未动。我也想起来了!”庞岳叹了口气道,尽管这件事发生在他穿越之前,但他还是没等崔守成说完便猜到了结果。
“原来大帅还记得啊,我还以为您早就忘了!”贺震霆笑了笑,之后又颇带郑重地道,“所以说,火药是炸不开城墙的。”
紧接着,陈友龙和施琅也分别说起了他们所遇到的几个失败的黑火药爆破案例。
听到这儿,庞岳顿时感到有些不对,在他原先所处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上,黑火药爆破城墙成功的例子也并非没有。当年,数十万太平军围攻数千清军把守的南京坚城。连番失利之后,东王杨秀清也正是用黑火药炸开了仪凤门附近的一段城墙才得以攻进城中。后来太平军又多次复制了这一方法,几乎无往不利。甚至到后来,人民军队攻打临汾的时候,也是采用了黑火药爆破的方法破城而入。这就说明,黑火药并非不能用来爆破城墙。可在当前这一时代,为何鲜有成功的例子?
沉吟片刻,庞岳对众人道:“就好像刚才贺游击所说,当年翁将军那个问题提得不错,既然火药能让大炮炸膛,又如何不能炸开城墙?大家都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嗨,大帅,这还不是明摆着的?”石有亮难得地一本正经道,“大炮属金,城墙属土,火能克金却不能克土,火药当然就只能炸膛而不能炸墙了!”
听石有亮竟找到了这样一个理由,庞岳几乎当场就要笑了起来,可看到帐中的众人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又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封建迷信真是要不得!
有了石有亮的前车之鉴,庞岳便当机立断地制止了其余人的发言,生怕他们说出的答案会包含玉皇大帝和各路神仙。这是军事会议,可不是茶楼里听评书。等帐中安静了下来,庞岳便开始独自一人思考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既然有那么多的成功案例摆在那儿,就说明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如果想到了,可能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
见庞岳一时陷入了沉思,在场的众将也不再去打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展开的广州城区图。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症结所在也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没过多久,庞岳的眉头便逐渐地舒展开来,抬起头向帐中的众将问起了那一系列失败的爆破案例中的各种细节。
在得到了详细的答案之后,庞岳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看来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同时又在心中笑骂了自己一声蠢材,居然连这个关键点都没想到!
面对着下首众人期待的目光,庞岳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这么做……”
……
第二天一大早,陈子壮和张家玉所率的义军便抵达了白云山脚下,前来与湖广镇会合。虽然前日遭受重创,但陈子壮部义军依然有一万五六千之众,加上张家玉带来的万余义军,总人数超过了三万。此外,湖广镇的总兵力有一万五千余,陈友龙部在衡州的时候得到了兵部调拨来的部分新兵,如今也有四千出头。如此一来,当前齐聚广州城下的攻城总兵力便达到了五万左右,再加上暂时未赶到的马进忠部万余人马,面对城中的清军已经有了十倍的优势。
不过,与湖广镇等正规官军相比,义军在装备上却要差了许多,不仅缺少盔甲,甚至连统一的服装没有,不少士卒仅用红布包头以示区别。并且,在士气方面的表现也层次不齐,张家玉部的士气尚算高昂,而陈子壮部的义军由于前日之败,士气却较为低落。但庞岳也并没有因此而担心,城中的清军只剩下了五六千人,且都是惊弓之鸟,在援兵无望的情况下士气还会进一步跌落。只要能顺利攻进城去,并进行合理安排,仅凭湖广镇和陈友龙部的近两万兵马便能解决城中的清军。
“陈大人,张大人!”见到陈子壮和张家玉走进了大营,庞岳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抱拳道,“此次能与二位大人还有贵部的义师并肩作战,庞某不胜荣幸!”
张家玉大约三十余岁,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相貌俊朗,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并且才华横溢,当年十九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人、二十九岁中进士并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可谓大器早成、少年得志。见庞岳出来迎接,他也走到庞岳身前笑着回礼道:“定武伯客气了!当日湖广镇的将士们在清远城一战便击溃了不可一世的虏贼李成栋部,如此威名,家玉等早就如雷贯耳。此次能与贵军并肩作战,替朝廷光复广州,应该是家玉的荣幸才是!”
“定武伯如此谦和,倒令子壮无地自容!前日……唉!”陈子壮说到这里,又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前日之事,实在不堪回首,子壮不愿再提,只希望此次能够一举击败清虏,一雪前耻!”
“陈大人放心,此次清虏已成瓮中之鳖,我军定能一举攻克广州,生擒虏丑佟养甲、李成栋等,以告慰死去的诸位义士的在天之灵!”庞岳劝慰道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之后,张家玉问道:“不知杨总督何时能赶到?另外,关于攻城一事,定武伯是否已经有了定计?”
庞岳道:“杨总督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在这两日便会率着后续兵马赶到。当时,他担心广州情况有变,便让庞某与陈参将先行赶来。临行前,杨总督又授予庞某临机应变之权,如有必要可先行对广州发起进攻。至于如何攻城,庞某愿与二位大人共同商讨。”
张家玉闻言与陈子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的含义。昨天晚上,他们便秉烛夜谈、商议了很久,已经做出了初步的决定。
“定武伯熟知兵事、战功赫赫,此次定能再挫清虏。”陈子壮道,“因此,陈某与玄子贤弟决定,此次,我等义师便配合湖广镇将士行事,至于该如何部署,全由定武伯决定,我等绝无不从之理!”
“集生兄说得对,家玉也是这个想法!”张家玉也道。
庞岳赶紧道:“二位大人,这不大合适吧?庞某何德何能,能被二位如此信任?”
陈子壮叹了口气,一脸郑重道:“定武伯就不必推辞了,此次的确只有定武伯才能承担起这一重任。陈某与玄子贤弟向来不喜欢说违心之语,眼下也是诚恳相托!”
见陈子壮和张家玉态度坚决,实在不像是故作客套,庞岳便只好答应了下来:“那好吧,不过,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庞某恐怕还是会去叨扰二位大人。”
“这个当然没问题,定武伯不用客气!”陈子壮和张家玉笑道。
“好,那庞某就谢过二位大人了。眼下便正有一件事想请陈大人帮忙。”
“定武伯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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