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这时,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随着“陈”字帅旗以及帅旗之后的数百义军进了瓮城,第一道城门再次吱呀响了起来,但却不是为了打得更开,而是急速地关闭。
“大帅有令!快关城门!快!再快!”大东门的城门楼中,一名顶盔披甲的清军官佐正指挥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士兵在全力转动着开闭城门的绞盘,并不停地催促士兵们加快速度。
在众清兵的合力下,城门关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也不止,包裹了铁皮的沉重大门带着一股强劲的势头将一些猝不及防的义军官兵弹得向后倒飞而去。
“鞑子使诈!”“我们中计了!”……此时,城墙下的义军官兵也反应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呼。四千先头部队中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城的官兵赶紧奋力向前猛冲,希望能阻止城门的关闭。但在城头上埋伏已久的清兵也开始行动,滚木、擂石如同雨点般向城下砸来。一眨眼的工夫,城门附近的义军官兵便几乎被一扫而空,出现了一派血肉模糊的惨象。去除了这一阻力之后,城门关闭得更为顺利,不一会儿便在一声轰隆巨响中彻底合拢。紧接着,原本已经在逐渐开启的第二道城门也被关闭,义军先头部队中的近三千官兵被彻底关在了瓮城之中。
城外,隐匿了旗号的陈子壮以及身边的一种幕僚、将领看着前方的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想不到鞑虏竟奸诈至此!”陈子壮满是懊恼、愤怒,几乎双目尽赤地朝身边大声吩咐道,“打出帅旗,攻城!将先行进城的将士营救出来!”
得令之后的义军官兵发出阵阵呐喊,朝大东门发起了强攻。
瓮城中,郭权忠发现中计之后,也是追悔莫及,破口大骂鞑子的奸诈,但此时两道城门均已关闭,前进无路、后退亦无门,形势凶险万分。
“冲上城头,和鞑子拼了!”郭权忠大吼着命令麾下的将士沿着马道向第一和第二道城头发起冲锋,希望以此杀开一条血路。
但清军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在马道上洒下了大量的铁蒺藜,并在顶端布置了大批弓箭手和鸟铳手。在装备和训练上都处于劣势的义军官兵冲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在马道之上丢下了一具具尸体。
第二道城头上,李成栋看着瓮城中惊慌失措的义军官兵和中间那面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显眼的帅旗,发出一阵冷笑,随即便朝周围的亲兵吩咐道:“集中所有的上等射手,用铁箭!对准那面帅旗给老子狠狠地射!务必将贼首陈子壮击杀当场!”
“遵命!”
李成栋亲兵队中的上等射手得令,携带着铁胎弓和狼牙铁箭迅速地跑动起来,在城头上对瓮城中的那面帅旗形成了半包围之态,随后便张弓搭箭,对准了帅旗下的一杆人等。
“嗖!”“嗖!”……随着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啸叫,足足有二三十支准头极高的铁箭直扑帅旗下的郭权忠及其身边的一众护卫扑去。
“将军小心……啊!”一名眼尖的护卫刚叫出了身,便被射穿面颊栽落马下。其余的铁箭也接踵而至,一阵闷响和惨叫之后,帅旗下的众人几乎无一人幸免,全部栽落于地,只剩下背上空荡荡的战马在狂叫乱窜不止。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李成栋见此情景,仰天大笑起来,随后又朝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瓮城中的贼子一个也不要放过!”
炒豆般的炸响和连绵不绝的啸叫声中,密密麻麻的箭支、铅弹如狂风暴雨般朝瓮城中撒去,将义军官兵一片片地扫到在地。
而自从郭权忠等人被射落马下、生死不明之后,义军官兵便失去了主心骨和统一的指挥,根本没有能力再进行反击,变得越发地混乱,完全陷入了一面倒的被屠杀局面。
与此同时,大东门的第一道城头上炮声隆隆,潜伏已久的清军炮手操纵着大炮朝着前来攻打大东门的城外义军开了火。虽然黑夜中光线不明,但由于城外义军的队形实在太过密集,每一炮过后都会经受惨重的伤亡。
此刻,陈子壮心中已是追悔莫及,看来,弟弟陈子升之前提出的那些怀疑是对的,夺取广州的计划早已被城中的清军所破获,他们已经设下了埋伏,就等着自己到来。若不是郭权忠坚持先进城打探,说不定身陷城中的就是自己。
“大人,鞑子的炮击很是猛烈!”一员亲将来到陈子壮身边道,“原本大东门上根本没有如此多的大炮,看来鞑子是早就准备好了!还是让将士们先撤下来吧,损失太大了!”
还没等陈子壮开口,城南方向也传来一连串巨响。很显然,南城头上的清军炮手也朝着义军水师开火了,一声声震天巨响不停地敲击着人的肺腑。
……
不到半个时辰,瓮城中的义军官兵便几乎被击杀干净,仅剩的小部分人也完全丧失了斗志,放下兵器跪地请降。
这时,李成栋又名义子李元胤、大将杜永和、李汉贵率一千余精骑和五百余嫡系步卒穿过尸横遍地的瓮城,向城外的义军发起反击。刚才,李成栋已经得知陈子壮其实尚在城外,入城的帅旗不过是一个幌子,恼羞成怒之下命令李元胤,出城之后务必直取陈子壮的帅旗所在,不能再让其逃脱。
第一道城门打开之后,一千余清军精骑犹如一柄钢刀刺向了义军的阵列,李成栋的五百嫡系步卒以及从城头上下来的部分清兵紧随其后。
听到那雄浑的铁蹄翻滚之声,刚刚从炮击中清醒过来的义军官兵心中更为慌乱。他们吃惊地看到,这支向他们直冲而来的清军骑兵并不是那些只穿着号褂子的杂牌,而是个个顶盔披甲,甲面上粗大的铜钉在火光的映照下泛出点点亮光。
“列阵迎敌!”陈子壮以及义军的其余大将都大声地喝令着麾下的将士。
但清军骑兵的冲速实在太快,再加之义军官兵的装备和训练水平也完全不能和精锐的正规军相提并论,不一会儿便被清军骑兵冲入了阵中。
一千余清军精骑如同劈波斩浪般在义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不血雨四溅、人头残肢乱飞。准备不足的义军官兵丝毫不能阻挡这凌厉的冲锋,只能凭借着人数优势、以人命为代价迟滞清军骑兵冲锋的势头。但清军骑兵的做法也极其刁钻,尽管有着战力上的优势,也绝不一味地往义军军阵深处猛冲,而是将某一部分义军的队形冲乱、给其造成伤亡之后便选择薄弱之处冲出阵外,之后稍作调整,再勒转马头进行另一轮冲锋。
经过清军精骑的几轮冲锋,义军的阵型越发地混乱。陈子壮虽不停地命令弓箭手和长枪手进行阻击,并试图调集优势兵力对冲入阵中的清军进行合围,但由于双方的装备和训练状况太过悬殊,始终未能如愿,形势反而越发地恶化。与此同时,数百清军步卒也冲了上来,在不远处结成圆阵,不断地用弓箭杀伤着外围的义军,义军多次向其发起冲锋均未果。
随着战斗的进行,陈子壮身边的兵力也越来越稀薄。看到机会出现,等了许久的李元胤一挥手中的长枪,朝左右大喝道:“随我上前,生擒贼首陈子壮!”
已经杀红了眼的清军骑兵得令之后,立即纵马朝着帅旗下的陈子壮等人直扑而去,翻滚的铁蹄震得地皮一阵阵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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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四日上午
庞岳已经和陈友龙各率着本部兵马抵达了广州城北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大军停下暂歇之时,从广州城附近返回的斥候向庞岳汇报:昨晚,陈子壮率两万义师抵达广州城外,准备按照拟定计划与城中的内应配合,里应外合夺取广州城。但由于消息走露,清军早有准备、提前设伏,致使陈子壮部义师大败、折损数千之众,多名将领阵亡或被俘。见大势已去,陈子壮只得率军退走。今日早晨,佟养甲和李成栋下令将被抓捕的义军内应杨可观、杨景晔、于金虎等以及昨晚受伤被俘的郭权忠等义师将领押上城头,凌迟处死并锯碎其躯干,以震慑城外的义师官兵。
得知这一消息,庞岳不禁暗叹一声:还是来晚了一步!
本来,庞岳就预感陈子壮可能不会因为陈邦彦的一封信而放弃攻取广州的计划,所以等杨廷麟率后续人马抵达清远之后不久,他便与陈友龙各率本部人马,补足粮草、先行赶往广州,以防情况有变。一来,庞岳不愿意看到义军官兵白白牺牲,二来,他也不想看到城中的内应提前暴露,从而增大日后攻取广州的难度。可没想到,这种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仅陈子壮部义师无功而返、伤亡惨重,城中的内应也被清军一网打尽,此外,原本已成惊弓之鸟的清军在此番获胜之后也极有可能会重新建立起足够的士气。
形势紧迫,庞岳决定不再耽搁,略作歇息之后便即刻率军南下,朝着广州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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