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押粮的鬼子和伪军全部躲到粮车的另一侧,或者爬进车底下,枪声终于停了。【】路上躺着将近三十具尸体,还有十来个重伤的在地上翻来扭去惨嚎。
鬼子少尉已经死了,附近一个鬼子曹长躲在粮车后,大声地朝队伍喊了几句鸟语,队伍立刻重新安静下来,这个曹长顺位成为了新的指挥官,他安定了队伍。
九班的人全都从山梁上撤下了一段距离,躲到坡后,现在才是进入各自阵位的时候,老罗他们不用动,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位置,现在他们开始忙着给大抬杆重新装填火药,然后往枪膛里灌进铁砂碎钉。
两个歪把子机枪手直接撤下到坡底,从山梁后头开始往北跑,他们的既定阵位在老罗位置以北七八十米外,现在他们要去那位置隐蔽,然后等待胡义的枪响,再突然进行第二次打击。
马良和刘坚强揣起打空的驳壳枪,摘下背在身后的步枪,缩下来以后横向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找个有灌木荒草遮挡的位置重新爬上山梁,在这段间歇时间里,他俩要兼任哨兵,偷偷监视路面上的敌人状况。
胡义提着机枪,领着罗富贵在山梁后向南跑出七八十米停住,这是他俩的位置,事前就勘察好的。胡义小心地探出头看看路面上,然后就缩回来,望着七八十米远中间的老罗他们,等待大抬杆装填完毕的信号,罗富贵半躺在胡义身旁的坡后头,开始不紧不慢地往空弹夹里压子弹。
抡钢盔的小手僵停在空中,小红缨听远处的枪声忽然停了,这才意识到第一波打击已经结束。胡义对她严重交代过,战场上没有乱枪响的时候,绝对不许她开枪。
小红缨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盔,恨恨地又踢了吴石头一脚,然后重新爬上灌木后,抓起眼前的枪托架在肩膀,瘪着小嘴,耷拉着小眉毛,连原本翘着的一对小辫子也没精打采地弯下了腰。现在第一波结束了,别人打了个热火朝天,她却只放了一枪,结果还打飞了;别人在拼命打鬼子打伪军的时候,她却在远处使劲儿打傻子,打得不亦乐乎,现在战场忽然静了,她才发现,自己更傻!
冷不丁,那顶钢盔又扣在了小红缨的脑袋上,这次是从后面扣过来的,钢盔大,吴石头扣得又随意,一不留神把小红缨的眼睛鼻子一块都给扣住了,如果从正面看,只剩下一个可爱的小下巴还露在外面……
满头黑线的小丫头快崩溃了,趴在地上顶着个遮住眼脸的钢盔一动不动。
“傻子。”
“嗯。”
“看来我得先杀了你才行。”
“嗯。”
“姑奶奶发威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班长说必须给你戴钢盔。”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反正一开始就没忍,那现在还装什么正经人!小红缨一把撇开遮天蔽目的败类钢盔,掉过头,翘起小辫子再次冲向吴石头……
路东侧,一直在隐蔽观察的高一刀很纳闷,胡杂碎这是搞什么?两梭子就停了火,全缩了,彻底没动静了。你不是要打十五分钟吗,怎么,现在敌人藏好要还击了,怕了吧!再冒头出来那就是对射,我看你还敢不敢?
不过,这当头一棒打得不错,十来个人打出了一个大气势,要场面有场面,要收获有收获,连死带伤貌似干倒了三四十个,这一点出乎高一刀意料,他认为这是因为敌人猝不及防,另外九班肥,装备好,距离又合适,是机枪加驳壳枪的组合结果。高一刀并没有注意到,大抬杆的第一下,就连死带伤糊倒了将近二十个,占了敌人伤亡总数一半。
自动顺位成为指挥员的鬼子曹长也是个有战斗经验的,也算是老兵,虽然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慌乱了一会,却没忘了同时注意敌人状况。只凭枪声就很明显,机枪有两挺,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枪声,歪把子和捷克式。其余的全是驳壳枪,虽然打得纷乱嘈杂,也能确定敌人没有很多人,最多十几二十个。
虽然损失的人数不少,但鬼子曹长没有觉得不可接受,因为绝大多数的伤亡都是训练不足毫无危机处理能力的伪军,他们是凑数干活的,无所谓。皇军只损失了**个,一个少尉,四个掷弹兵,其余几个都是步枪兵,队伍没有伤筋动骨,战力在手。
现在鬼子军曹心里也在纠结,路上挖了沟,路边都清理过,这绝对是有预谋的埋伏,不可能只有这十几个人,那么敌人到底有多少?其他人在哪?这是个问题。另外,为什么这十几个人打完了第一阵就缩了?再不见人影,也不见其他方向有协同,没有任何后续动作。鬼子军曹绝对不会相信,敌人费这么大事挖沟填坑只为骚扰一下,占几个人命便宜,他们一定是为这些粮食!
可是眼下,场面有点怪异,鬼子军曹实在不能理解,从军多年没见过这样打埋伏的,太蹊跷,有心想分出部分人来往山梁上冲,又怕是计。稳妥起见,决定先摆出防御姿态。
能依仗的只有这些停在路上的粮车,鬼子军曹开始发布命令,建制打乱,皇军和伪军就地混搭成组。最南端和最北头上的两辆车后躲藏的人各自单独成为一组,负责警戒南北两端;凡是趴在粮车底下的人,包括伪军的那挺轻机枪,枪口一律掉头朝东,瞄向开阔地;躲在粮车东边的其余人不动,继续借着车辆和粮食做掩体,瞄着西面山梁,鬼子军曹觉得,山梁上那十几个人一定是想吸引追击,那山梁后面极有可能藏了很多人,布好了口袋阵,山梁一定是主力方向,所以三挺歪把子机枪均匀隔开距离,也被命令指向山梁。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鬼子军曹的临机布置可谓最佳方案,他没有轻敌,因为猜不透对方的战术意图,所以四个方向都不敢放过,全部做好应对准备。他做梦也无法料到,这次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两个互相打成鸡毛鸭血的死对头,九班和二连。
互相仇视,风格迥异的两个指挥员,各自指挥自己的人,根本没有协同,而是简单地分为上下半场,九班先打,打完了二连再打。九班打九班的,二连打二连的,互相管不着,什么两面夹击,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声东击西全都不是。或者可以说,鬼子和伪军们,其实是要面对两场战斗,而不是一场,这谁能想到?想到了就是神仙!
九班首先集中开火一阵就缩了,胡义这么安排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迫不得已,第一阵集中在一起打,是为了形成区域火力优势,等敌人反应过来有了掩护位置还击还不撤,那就是傻子。现在各小组已经到达各自位置,仍然躲在山梁后不出来,是在等大抬杆装填完毕,那个破烂老古董装填实在太慢。这一仗,胡义心里是将大抬杆作为主力使用的。
所以,才形成了这种怪异的场面。鬼子和伪军不敢妄动,搂着满路上的粮车,防了个滴水不漏;九班躲在山梁后闲得蛋疼,大眼瞪小眼看着石成和老罗他们费劲白咧地装填火药铁砂;二连趴在东边的开阔地里看戏,因为他们只管下半场,九班的事他们管不着,这是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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