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事务以后,周武觉得特累,特闹心,壮志难酬的无力使得他很苦闷。
身为一个独立旅旅长,手下将近一万人马,可他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明明知道这样打下去,包括独立旅在内的六七十万国-军肯定会败,甚至全军覆没。
弄不好连南京都会失守!
南京对于周武来说,不仅仅是国都,那里还有他至亲挚爱的人,有他的玩伴,有街坊邻居。他们都以周武这个旅长为荣,在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眼中,周武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只要有他在,小鬼子就不可能打下上海,更不可能攻陷国都南京。
周武的战斗事迹经过上海,南京的报纸连篇报道后,他的那些街坊邻居简直把他当作了神一般的存在。
这段时间,来自南京的慰问信如雪片般飞来,就连开战后没来过信的妻子秀英也来信了。
收到信件,周武当即停止了手头的军务,洗了洗手,悄悄地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
一股幽兰清香扑面而来,近三个月,他终于又闻到这种久违的气息了。心里的忧愁和郁闷一扫而空,周武颤颤巍巍的拿着信纸,看着秀英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秀英是南京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标准的女秀才,家境殷实,而且是家中的独女,想当初周武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追到手的。
秀英她爸曾经问她,自己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当兵的?
秀英的回答感动了周武很长一段时间,就是现在想起来,也感觉非常甜蜜。
“爸爸,我喜欢的,不是他的家境,不是他的地位,而是他这个人,在我心里,只有他能保护我一辈子。”
许久,周武的思绪重新回到那娟秀的字迹上:“旭,你还好吗?好久没给你写信了,你要好好顾自己。”
“我知道你那边很苦,我不在你身边,自己多保重,酒不要多喝,最好别抽烟了,你有气管炎,抽烟对病的恢复不好。”
“我给你寄来了一些治哮喘的特效药,这可是我托同学买的,你要记得按时服用。家里一切都好,小顺子已经上学了,老师都说他很机灵,特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爸妈都好,只是爸爸老念叨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南京看看,还是我劝了好些时候,爸爸才不提了呢。”
“旭,小顺子上学后,我总算找到事做了,就在小顺子学校附近的一所小学教国文。爸妈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我就不让他们接送了,反正我上班离得也近。”
“前几天南京市府的人专门送来了你的奖状和匾牌,爸爸挂在了门口,很多街坊邻居都来道贺,我专门做了三桌酒菜招待他们。”
“好了,说这么多了,你那边时间挺紧的,有空的话写封信来,哪怕两三句话也行,报个平安就好。秀英。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二日。”
周武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一直舍不得把信放起来。一下午,他什么事都没干,光躲在角落里看家书了,直到旅部警卫喊他吃饭,他才恋恋不舍的收起这封信。
匆忙的吃好饭,周武拿起纸笔给妻子写了一封回信,字数不多,寥寥几笔,跟发布作战命令似的,但言简意赅,该说的都说了。
“秀英吾妻,来信收到,一切甚好,你带来的药我会按时服用,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有你在家,我感到很欣慰,我这里目前还可以,不必太牵挂了。”
“身为军人,则以守土抗战为己任,我不能在家侍奉二老为不孝,但自古忠孝难两全,望吾妻能知我心,代我尽孝,不吝感激。周武。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笔。”
就上面这么一点字,周武写了改,改了写,琢磨加斟酌了老半天,到最后写好装进信封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周武交代一个值班参谋叫他赶紧把这封家书寄出去,完事后就在他那张破行军床上睡了。
迷迷糊糊中,周武好像又回到了南京,他看到二老正抱着小顺子在院子里玩耍,秀英正在厨房里忙碌,家里来了好多街坊邻居,熙熙攘攘的很热闹。
一块国民政府赠送的金字牌匾高高的挂在家门口,那些政府官员正在向他的父亲道贺,二老脸上挂着笑容,父亲不停的拱手向那些道贺的人还礼,打招呼。
突然,远处飞过来一排炮弹,把他家的房子炸上了天,周武狂奔过去,在被炸的废墟中挖呀挖,就是找不到二老和妻儿。
周武快要崩溃了,一边咒骂小鬼子,一边用血淋淋的双手挖身下的废墟,可是徒劳无功,最后还是没有。
就在此时,天上突降倾盆大雨,周武发现废墟下面流出一股股血水,他疯狂的扑过去,在那里使劲得挖着,挖着……
周武从噩梦中惊醒,全身都是虚汗,他觉得自己的胸口砰砰乱跳,刚才那个噩梦太惨了。
一看腕表,凌晨两点来钟,周武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那噩梦会继续出现,太可怕了。他宁可自己去死,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怕。
但那个噩梦,让他感到骨子里传来一阵阵寒意,冰冷刺骨,痛彻心扉。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周武紧握着双手,坚定的说道。
辗转反侧大半夜,一直到天亮,周武睁着眼睛想了好多好多事,直到军号吹响,他这才意识到该起床了。
天亮,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对面小鬼子的膏药旗还在飘扬,周武必须面对现实,面对他们即将发起的疯狂进攻,他必须要顶住,因为他身后是南京,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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