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碗面里,肯定有问题。否则,就算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之人,也不会任由手指在热汤里烫个通红。
岳灵珊既然可以说话,却又不敢明着提醒,自然是害怕被人看见,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几乎不用想。
看着黑暗中那个矮矮胖胖的轮廓,钱青健只在心中猜想:“是哪伙人呢?这么急于动手,够冒失的。”
只在这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打算静观其变,看看那矮胖黑影是否有同党,既然下手了,就一个都别活着回去。
他捡起筷子,挑了热腾腾的几根宽面条起来,就打算吃了两口,然后佯作伏桌不起,让藏在暗处的敌人现身出来。嗯,咱体内的血液可是蝮蛇宝血,百毒不侵,吃两口绝对没事。
然而他这一厢情愿的设想却被仇松年给破坏了,一只熊掌伸了过来,夺了其中一碗过去:“你这书生忒不识相,你一个人吃两碗面,就让我们在这里干看着不成?”
钱青健笑了,这特么毒药也有人抢着吃,行,那就让你试试毒吧。他索性放下了筷子,说道:“正好我也不饿,这碗也给你们先吃吧。”
与仇松年同桌的游迅手疾眼快,道了声谢就把这碗面端了过去,“小兄弟不错,你这么懂事,这里的武林前辈一高兴,随便哪位传给你一手功夫就够你受用终生的。”
钱青健笑了笑:“那可不敢当。”再看暗中那矮胖黑影时,那黑影已然不见,心想:“难道是一计不成,立即远飏了?若是如此,此人倒也不可小觑。”
他没打算追出去,因为他知道,这事自有日月神教的人来处理,他这个饵溜达出来了,钓鱼的人怎么可能不紧跟着关注?
游迅显示了他折节下交、平易近人的风范之后,便不再理会书生,开始吃面,吃了一口之后蓦然赞:“唔!香!”随即看向仍然站在钱青健身边的岳灵珊:“这面是你做的吗?味道真不错!看来今天咱们拣这个人少的小店是来对了。”
岳灵珊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西宝和尚不耐道:“你这丑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端剩下的六碗啊!你不会告诉我你只做了两碗吧?”
岳灵珊不敢多说,瞥了一眼钱青健,匆忙往后厨走去。
“唔,可惜了这姑娘的身段了,更可惜她做的这手好面,若是再稍微生的合眼些,我便纳了她为妾……”游迅嘴里嚼着面片含混不清地赞道。
桐柏双奇之中的妇人吴柏英忽然问道:“游迅,看你这身行头,似是早就到了洛阳,你见过那位钱公子了么?”
游迅放下筷子,吞咽之后说道:“我哪里早到了?只怕我还在你们后面,又怎会见到钱公子?”
“嗯,我是看你衣着光鲜,风尘不染,才有此问。也不知这传闻中的钱公子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我这是乘着马车来的,当然比你们几位骑着骏马的安逸些,听说那钱公子也是一名书生……“说到这里,他又看了钱青健一眼,才续道:“听说钱公子包了城中的悦来客栈,身前有神教中的长老伺候着,端的是排场隆重。”
“废话,上面青睐的人物,排场能小了么?”西宝和尚插了一句。
只几句话的工夫,岳灵珊又端了木盘出来,这一次盘中盛的却是六碗面,这次她挨个桌子递上面碗,最后一碗才给钱青健。钱青健注意到,她在给其他人端碗时都很正常,只有给自己端的时候,再次将拇指沉浸在碗内的面汤里,与上一次相同,左眼又眨了眨。
钱青健把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开,做出准备吃面的样子,余光里再次看见,那个矮矮胖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不毒死我不罢休啊。”钱青健已经可以想到,岳灵珊一开始只做了两碗面,而这一次的六碗面却是刚刚那个矮胖子或者是同党做的。
“哇”那西宝和尚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着游迅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面,好吃个屁!”
游迅愕然,看了看自己碗中的面,又看了看仇松年的空碗,仇松年大概时饿极了,早已经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汤都喝没了,再看西宝和尚那一碗,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诧异道:“怎么了西宝大师?或许是你吃不惯这个口味?”
钱青健暗暗好笑,却只作不知,挑起一根面条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他不吃这个面条,暗中的敌人是不会露面的。
岳灵珊的眼睛里露出焦急神色,连连眨眼示意,钱青健觉得,若非她一张麻皮面具遮掩了她的其余表情,则此时的模样定是另有一番动人之处。禁不住想道:“可惜了,这女人的本质不够好。”
只是一根面条入口,他也忍不住也吐了出来,这也太特么难吃了,喂毒不要紧,你特么给弄得香甜点不行么?气得把筷子一拍,故意冲着岳灵珊就吼道:“你把卖盐的给杀了吗?这面齁死了!这有法吃么?”
钱青健的反应吓了众人一跳,什么时候这书生也能在武林高手面前摔筷子拍桌子了?这不合常理啊。
那边桐柏双奇中的周孤桐却很宽宏:“这面的确是咸了点,不过还能吃。”
吴柏英也点头道:“还行,凑合着能吃。”
合着这对夫妇的口味都比较重。
刚说到这里,只听那头陀仇松年“哎吆,肚子好疼!”捧着腹部就侧倒了下去,游迅不明所以,起身过去相扶,却见仇松年的眼角、鼻孔、唇边都已流出了鲜血,心中顿生警兆,大喝一声:“不好!”
玉灵道人刚刚皱着眉头吞咽下去一大口面条,见状忙问:“什么不好?”
游迅指着仇松年的那只空碗道:“有……哎吆!”有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游迅也躺了下去。
“这面有毒!”张夫人冷冷说道,她平素比较喜欢吃冷食,那面热的烫嘴,就想等着凉一凉再吃,因此这一屋子人只有她没有吃面。
一屋子人哪个不是久历江湖之人?只因最初的两碗面是端给那书生的,所以大家才没有任何警惕。
这就仿佛是吴用智取生辰纲时白日鼠白胜先舀了一瓢酒喝了,第二瓢又舀时才下了蒙汗药是一个道理。
此时众人自是立即把目光看向岳灵珊,想要站起发难时,玉灵道人和桐柏双奇吃的较多,这三个人均已捂着肚子站不起来。西宝和尚霍然站起,却没有把岳灵珊如何,而是第一个冲出了店门,跑到外面抠起了嗓子眼。
张夫人霍然站起离桌,短刀一指岳灵珊,“说!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们?”
“不是我。”岳灵珊连连摇手。
钱青健佯装也要站起去抠嗓子眼,却似中毒已深,起来一半又坐了回去,噗通一声伏倒在桌面上。
“内力浅了就是不行啊!一根面条就倒了,魔教在此办事,只杀钱青一人,无关者速速离去!”一个语重心长的声音响起,一名五十多岁的矮胖子从后门外的黑影中走了出来,这句话等于只是对张夫人一个人说的。
“什么?你就是钱公子?”张夫人转头惊愕地看着伏倒桌面的钱青健,后者似是中毒甚深,已经没了知觉。
张夫人大惊,急忙横移两步,将身体护在了钱青健的身侧,单刀斜指那矮胖老者,“你们想对钱公子不利,先杀了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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