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钱青健这番语出惊人,但是林平之倒是能够接受,因为他林家的辟邪剑法在青城剑法之下根本走不出几招。
再者,林平之最服的就是这位钱大哥的胆色。至少从外表看上去,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但是人家钱大哥是何等的不畏强权不畏暴力?林平之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觉得钱大哥就是他的生平偶像。
至于钱大哥看似不会武功却来评论两个身具武功之人的家传绝技,未免显得有些不知所谓,但是这又有什么呢?有武功且武功高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敢于为了维护正义而站出来痛骂余沧海。
所以说钱大哥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却比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物可敬百倍,在这种情况下,钱大哥说话狂妄一些又有什么?
林平之这样想,刘菁却是另一个想法,钱青健贬低林家武功没有什么,但是对这手回风落雁剑如此菲薄未免太过分了,你一介书生,纵然满腹经纶,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一种流传了几百年的武学?
只是此人贵为父亲的重要客人,乃是不能得罪的存在,因此虽然心中不忿,却是无法反唇相讥。
饶是如此,夜雨笼罩中的大姑娘也是气儿不顺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才换了一副温婉的语气说道:“钱大哥怎么还未歇息?这山间夜雨,会有伤寒袭身,大哥你原本身患宿疾,此时还请小心为好,万一诱发身体不适,家父可要责怪小妹了。”
方才酒席之中,钱青健已经把他的“绝症”说了,非如此不可获得单间静室。刘菁因此知道他有宿疾在身。
钱青健呵呵一笑,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回了一句:“多谢菁姑娘关怀,只因在下每日于山间洞穴中赤裸静卧,久而久之的,在下也就不畏阴湿寒冷了,刚才我说你们的剑法不行,你们心中一定不服气……”
“没有没有,没有不服气……”林平之急忙表态。
“呵呵……”刘菁轻笑一声,道:“钱大哥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说得肯定有道理,小妹受教。”
钱青健知道此二人言不由衷,也不多说,走上前去,从刘菁的手里把剑拿了过来,矮身拿了一个仆步,剑尖向下触地,而后将剑尖斜挑而起,由下缓缓上举,斜刺而上,道:“这一招在你衡山剑法中叫做什么?”
他使得如此之慢,莫说刘菁看得清楚,就是林平之也看得明白,这正是刚才刘菁收势前的一招。“这是‘芙蓉出水’,钱大哥,你怎么也会使?”刘菁惊讶道。
钱青健不予回答,只笑道:“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对手是余沧海或者是曲非烟,你这一招是否有用?”
刘菁细一思索,这一招是从下往上击刺,取的目标是对手的下颚,但若是对手同样矮身扎马或者是天生个子矮小时,这一剑便刺到了对方的发髻以上,这……该如何是好?
钱青健等了片刻才说道:“明白了?你这一招,如果对手是余沧海,他根本都不必防御,你想想,如果在两人过招时,你的完整一招是对手不必防御的,那将是什么后果?”
刘菁只觉得后背的肌肤有些凉意,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是啊,一招之间,对手不必防御,那自己岂不是任由对方宰割了?
“如果你这一招加上一个向前撩上的动作,那么在对手不加防范的情况下,你至少可以将他的腹部至咽喉划出一道血口,如果他防御了,自然就不会从容反击于你,你可明白?”
“钱大哥说得极是,可是,我爹爹就是如此教我的……”
“嗯,先不说这个,再说这一招。”钱青健随手又摆出来一个姿势,“这一招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在使出这一招时,向前直刺以前,先做了一个小臂回旋的动作,嗯,这就是所谓的剑花了,我且问你,你这个剑花能伤敌么?”
“呃……不能。”刘菁回想这一招剑法,出剑刺向敌人之前确有一个虚晃的动作,意思是迷惑对手,便又道:“不过,我爹爹曾说,这招‘曲径通幽’,前面的乃是虚招诱招,使得好时,可以诱使敌人来抵御这朵剑花,从而露出空当,我则可以趁虚而入……”
“如果敌人根本不理你这朵剑花呢?”钱青健摇头笑道。
“他若不理……那就不理呗,有什么打紧?”刘菁有些理解不了钱青健的问题。
“呵呵,你的意思是说,当你虚晃剑花的这一瞬,敌人即令是看出来你是虚招了,却静等你实招直刺,在这一瞬间,他是死的,静止的,你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啊?”刘菁顿觉脸上发热。
钱青健的夜视眼已经看见这姑娘的脸上浮起了两朵红云。他只作未见,温言道:“现在你懂了吧?敌人是活的,如果他在你使动虚招的同时向你进攻,你的剑却已在外门,不及回守,如此你可就危险了……”
刘菁若有所悟,仿佛触摸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武学境界的壁垒,却一时之间还没能堪破那层屏障。她起初碍于父命,不能甩手离去,只能听任这书生妄议武功,却没想到这书生所说的话语竟是真知灼见,至理名言!听到此处,她已经沉浸到对方描述的武学境界之中了,无法自拔。
作为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钻研武学数百年的大高手,钱青健把武学至理揉碎了掰开了讲,就拿刘菁刚刚使过的剑招为例,说的是深入浅出,于平淡中见神奇,如何不能说服两个武学后辈?
更何况,这两个无学后辈的悟性还不算低,尤其是连林平,虽说是需要自宫才能练成,可是大家都自宫了同去修炼也有个高低之分,林平之就是那学得快学得精的一个!此时在钱青健这番妙语生花之下,林平之当然听得如醉如痴,有醍醐灌顶之感。
接下来钱青健又把刘菁这路回风落雁剑的各个招数挨个剖析,往往某一招式稍加变通便可犀利数倍,威力骤增!这一男一女两个听众也越听越恍然。
如此生动鲜活的例子就在眼前,不由得两人不信,听到心有灵犀之处,两人依照钱青健的说法当场切磋,模拟实战情形,这经过改动的回风落雁剑果然已经脱胎换骨、变石成金。
最后,钱青健总结了一句:“现在你们懂了吧?剑招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对手是活的,你也是活的;使剑的时候不可以拘泥于死招,要懂得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所谓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如此才能克敌制胜,百战不殆……”
“钱大哥,难道你竟然是武林高手么?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刘菁的眼睛里露出了敬佩的神色。这一刻,她不再把钱青健当作是父亲的贵客,而是当作了一个同龄人中的“达者”来崇拜。
钱青健尚未答话,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声,回头看时,只见林平之已经跪在了一汪积水之中,不管不顾地磕下头去,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泥浆泛滥,不知是雨是泪,哽咽道:“师父在上,请收下林平之做徒弟,指点我武学正途!”
刘菁也盈盈拜倒,颤声道:“钱大哥,小妹愿意奉您为师,终身侍奉在您身边,还请钱大哥不要嫌弃小妹愚钝……”
对林平之来说,学得一身绝艺,才能救回父母报仇;对于刘菁来说,且不论眼前这书生自己的武功如何,只是这一番模拟测试,已经证明了他所阐述的境界与自己父亲的境界判若云泥。在这个时代里,对于一个热爱武学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
“你们都起来吧,嗯,我答应你们了。我也不用你服侍身边,只要你们在这今明两天的中午守住我的房间一个时辰,不被他人干扰我养病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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