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形貌丑陋的驼子突然站起来作证,令众人吃惊不已,这驼子又是谁,竟然如此胆大?
此前厅中众人均已见过这个驼子,事实上林平之这番扮相并不低调,真正那些真正懂得隐匿的人从来都是一副泯然众人的模样,绝不会像他这样令人看一眼就感到恶心。
令人恶心也是一种深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极度的丑陋甚至比寻常的俊逸更能令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果然,余沧海冷笑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一个驼子有什么资格出来作证?”他身材矮小被钱青健讥为矮矬子,乍见这驼子站了起来,忽然颇感欣慰,觉得自己并不是此间最为尴尬之人了。
青城派的弟子们适时地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纷纷对着驼子指指点点,大肆嘲讽。这帮人一直想要拍师父的马屁,只是刚才却没能逮住机会。
林平之冷笑着,反手从背后掏出一团衣物摔在地上,随即挺直了腰身,身形顿时挺拔起来。紧接着,他走到了钱青健的身边,三把两把撕下了脸上的狗皮膏药,吼道:“余沧海!你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小爷我就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你把我的爹娘抓到哪里去了?你还我爹娘!”
“他不止需要还你爹娘!”钱青健冷冷地接口,“他杀了福威镖局那么多人,难道不需要为那些死去的人偿命么?”
在整个的故事里,余沧海灭了林平之满门,从头到尾只有林平之一个人想着报仇,其余的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武林高人,甚至包括林平之的师父兼丈人岳不群,包括行侠仗义的大师兄令狐冲,又有哪一个站出来为林平之讨个公道了?居然一个都没有!
就是林平之的外公号称金刀无敌的洛阳大豪王元霸,也没有想到去川西松风观寻仇,那可是逼死他亲女儿的仇家,就算是自讨武功不敌余沧海,花钱请人行不行?放出舆论来声讨行不行?可是他居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想报仇的表示,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林平之一家死了也就死了,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余沧海作恶了也就作恶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关心的只是自己门派的根基和发展,只是自己的武功如何提高与进步,他们“正”在何处?
若不是最终林平之自宫了练成辟邪剑法,余沧海和他的青城松风观还会逍遥下去,毛都不会掉一根!
这才是笑傲江湖里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人物们的真实面目,这才是这个冷漠江湖的本质。
如果说在工厂里做电工时的钱青健阅读尚且无法产生这种深刻的理解,那么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了几百年的他,如何还看不穿这些人的嘴脸?
不是没有人替林平之找公道么?我来!
当然,他如此打击余沧海的初衷也不是行侠仗义,只因青城派的人物一再招惹他这个武林至尊,他需要用林平之的事情来说事,将余沧海驱逐出正派人士的圈子,否则杀戮青城派时难免会有人出来作梗。
没错,他现在就打算杀了余沧海,然后再屠了青城派满门。既然与青城派的仇恨已经是不死不休了,那么一天不灭了青城派,他这心里就一天不舒服。
大厅后门处,米为义引着一位身段苗条的妙龄少女站在那里,看见这紧张的气氛,不知道是否应该走进,而他的师父似乎也愣在当场,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满厅众人都知道对立的双方已无台阶可下了,都在拭目以待。
唯有余沧海,恶从胆边生,格老子的,就算你说的都对又如何?我拼着与刘正风翻脸,也要先把你这个知道底细的人毙了。
心念闪过的同时,脚下连倒三个箭步,其移动速度之快,三步直若一步,三步倒过,人已经到了钱青健的身前五尺处,未有丝毫的停顿动作,摧心掌已告出手!
这一招掌法有个名目,叫做“撕心裂肺”。招式表现为双掌齐出,分击敌人的前胸左右。左掌拍中则摧人肺腑,右掌按实则碎人心肝,端的是毒辣手段。
看见余沧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难,围观众人禁不住把一颗心提了起来,这不是为钱青健担心,这是观众们由于对胜负悬念的期待而产生的紧张!
虽然人人均知胜负没有悬念,这个叫钱青的书生就是找死,但是人们还是希望他能够有所抵抗,哪怕只从这场死拼的观赏性来说,也是时间长些,过程曲折些才好。
这就是那个时代里吃瓜群众的心理。
说时迟,那时快,人们刚刚把目光聚焦在钱青健的身前,就听见了“啵”、“噗”的两声异响,然后只见余沧海踉跄倒退,竟似吃了不小的亏!
这怎么可能?
未等人们惊诧稍时,他们已经看见,原来竟是刘正风和定逸师太各出一掌接下了余沧海的双掌,这下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合和定逸与刘正风这南北双岳两大高手的功力,若是还不能击退余沧海,那就是笑话了。
像何三七、闻先生以及天门这种见多识广、眼光独到的人已经可以推测出来,那啵的一声是刘正风和余沧海硬碰硬接了一招,而那声“噗”则是定逸师太的一招绵里藏针,卸下了余沧海的刚劲。
余沧海倒退七步方才拿桩站稳,怒不可遏地看向定逸道:“我与这姓钱的之间的仇怨,干你恒山派什么事了?怎么?你五岳剑派要联合起来欺负我青城派不成?”
他不问刘正风却问定逸,自是因为刘正风替钱青健挡这一掌情有可原,人家关系亲近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你恒山定逸出手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自己欺负人的时候全然心安理得,等到了他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就难免要叫屈喊冤了。堪称人渣的余沧海当然更是如此。
定逸冷笑一声道:“我们名门正派之中出了败类,大家可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此时又岂能容你杀人灭口?”
余沧海往前走了两步,愤然道:“你说谁是败类?”
定逸昂首向天,冷冷道:“谁是败类谁心里清楚!”
“你……”余沧海伸手指向定逸,正待说些什么,忽听“哐噹”一声,大厅西首的窗子被人撞开,一个人影如同鱼跃波涛般飞了进来,径直撞向坐在桌边的岳灵珊。
令狐冲反应迅速,一把将岳灵珊拉开一旁。却见那人撞倒了一张椅子,匍匐摔在地上,四肢着地,屁股向后翘起,臀部还印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泥水脚印。
厅内众人仔细看时,发现这摔成了大马趴之人也是一名头缠白布的青城弟子,摔在那里一动不动,当是被人摔出之际点了穴道。
蓦然只听得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大家请看这门青城派的绝技,这叫做屁股向后,雁落平沙式!是不是啊,令狐少侠?”
余沧海身子一晃,已经窜出丈余,也不见蓄势顿挫,一副矮小的身体如同利箭一般平射而起,直对着那西窗口钻了过去。
在跃出窗口前的那一霎那,他双掌劈出,跟着身随掌势,窜出窗外,左手在窗格上一按,已借势上了屋顶,左足站在屋檐,眼观四方,但见夜色沉沉,雨下得小了一些,四周更无一个人影,心念一动:“此人决不能在这瞬息之间,便即逸去无踪,定然伏在左近。”他料定此人就是室内那钱青的后援,伸手拔出长剑,展开身形,在刘府前院四下里迅捷异常的游走了一周。
其时只天门道人自重身分,停在原地不动,钱青健微微冷笑隔岸观火,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令狐冲等都已跃上了屋顶,眼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提剑疾行,黑暗中剑光耀眼,幻作了一道白光,在刘府数十间屋舍外绕行一圈,对余沧海轻身功夫之高,无不暗暗佩服。
余沧海奔行虽快,但刘府四周屋角、树木、草丛各处,没一处能逃过他的眼光,不见有任何异状,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跳回大厅,再寻那书生钱青时,书生已经不在厅内了。不仅书生不在,就是他身边那个肌肤雪白的小姑娘以及林平之都不见了。
刘正风却还留在厅中,看见余沧海气急败坏的模样,呵呵一笑道:“余观主,舍侄钱青已经被我安排到内院去歇息了,刘某也不敢指望他和余观主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只求在刘某府上不要动手就好,如若余观主执意不允,刘某忝为主人,也只好失礼送客了。”
余沧海眼见事已至此,也只好接受现实,转回头却看见了重回大厅的定逸等人,定逸也还罢了,但是令狐冲实在是碍眼,他抢前一步封住了令狐冲回归华山坐席的路,森然道:“令狐冲,你一再辱及本派,究竟是何用意?你以为我余沧海真的不敢动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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