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的官场的形势相当复杂,简单说来分为三个派系:定王系、康王系和中间派。
定王赵桓,乃是徽宗皇帝赵佶的长子,被册封为太子,未来大宋的储君。
东平府为定王的封地,按理说应该铁板一块支持赵桓才对,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赵桓性子贪玩,好逸恶劳,终日不理政事,以至于被康王所乘,不少东平府的官员暗地里与康王有来往,俨然成了他安插在赵桓身边的棋子。
康王赵构是赵桓的异母弟弟,天性聪明,知识渊博,文采武略俱在赵桓之上,野心勃勃,觊觎大宝之位。
赵构的生母韦妃出身卑贱,姿色平平,不受徽宗宠爱,赵构深知单凭出身难登大统,于是便令辟蹊径,转而苦练骑射,精进诗画,以图吸引徽宗皇帝的注意。
赵构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十五岁的时候即被封为康王,地位尊贵程度直逼定王赵桓,令其余几位比他出身高贵的皇子们嫉妒万分。
权力的增长助长了野心的膨胀,赵构进封康王以后,发觉原来自己距离龙椅并非遥不可及,于是开始拉拢人心,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为接下来的争储做准备。
此时赵桓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但谁说做了太子就一定能登基为帝?
赵构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是自己的他绝不会放过,不是自己的也要全力争一争!
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死太子李建成登基为帝,史书上可有记载李世民是乱臣贼子?成王败寇,自古皆是如此,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而赵构决心书写自己的历史。
另外,赵桓加封太子之后的所作所为也助长了赵构的争储之心,是以他在东平府倾注了很多心血,为的就是在赵桓的大本营安插自己棋子,以期能成就屠龙之势。
东平府除了定王、康王的势力外,剩下的就是中间派了。
中间派是一批胆量不足的政治投机分子,在争储形势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不站队不结党才是明哲保身之法,等形势明朗之后,再选择站队,这类人不求有大功但求无罪过。
梵羽听完吴三立关于东平府官场形势的分析之后,皱起了眉头,事情竟然牵涉到了储君争夺,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想要抽茧剥丝捋出头绪有点难啊……
“戍九源的底细,吴捕头应该很清楚吧?”梵羽问道。
吴三立曾在魏文秋身边当差,既然魏文秋暗中调查过戍九源,那么他不可能不知情。
吴三立心里斟酌着该怎么答复,又想起童贯对他的嘱咐,于是说道:“据我所知,戍九源尚未选择站队,属于中间派,不过……东平府府君张同知似乎是康王殿下的人!”
张同知居然是康王的人,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以至于梵羽和张泽全听了以后,手心不由得一抖,杯中酒都洒了出来。
在定王的封地,最高行政长官居然是康王的心腹,这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吴捕头,这个消息可靠吗?难道定王不知道?”
张泽全也神情紧张起来,居庙堂之上,如果没有如履薄冰的觉悟,就会不知不觉的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
吴三立笑了起来,说道:“两位都是自己人,我不妨明说了吧,从阳谷县捕头直接提拔到东平府总捕头,吴某如果后台不硬,如何能做得到?”
张泽全问道:“这么说,消息是从上面传过来的?”
吴三立点点头:“千真万确。”
梵羽的目光从吴三立身上扫过,开口试探道:“这么说来,吴捕头的后台应该是中间派了?”
吴三立一愣,向梵羽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梵老弟果然聪明……”
张泽全眼珠子一转,装出一副憨厚十足的纳闷状,叹道:“不应该啊,你说这种火烧眉毛的事情,定王不可能没有觉察的吧?”
吴三立神色古怪起来,无语的笑道:“你们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定王,如果了解他的秉性为人,就明白他不知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梵羽知道吴三立的话中有话,便问道:“此话何解?”
吴三立满饮一杯,咂了咂嘴巴,说道:“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定王身为太子,不在东京呆着却回到了封地东平府?”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在梵羽心里画上一个大问号了,大宋国情与其他历朝历代都不同,为了不重蹈李唐王朝藩王割据的覆辙,极力削弱藩镇势力,封王不封地,而定王赵桓非但有封地,还离开了京师在封地居住,这太反常了。
“定王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坚决不从,整个册封大典都是被圣上派人胁迫着进行的。册封之后,他想方设法的激怒当今圣上,为的就是让圣上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
“这次之所以远离京师,据说是因为他再次上书,恳求辞去太子之位,圣上一怒之下就将他发配回了封地,让他闭门思过……”吴三立笑着说道。
梵羽听了之后倒是有些意外,历史上的赵桓登基为帝的时候,的确大哭大闹的死活不肯,最后徽宗皇帝硬是赶鸭子上架,把赵桓逼上了皇位,只不过那时金兵兵临城下,赵桓不愿意登基也情有可原。
但现在金兵并无南下的迹象,大宋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国泰民安,能在三十几个皇子中被选为国之储君,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幸事,怎么到了赵桓身上就成了一出悲剧呢?
张泽全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巴,问道:“定王殿下不愿意做太子,不想当皇帝?”
吴三立笑道:“可不是么!”
张泽全懵逼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对皇位趋之若鹜,而定王居然想把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这得有多奇葩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定王为什么不愿意做皇帝呢?”张泽全又问道。
吴三立摊开双手,说道:“这个,就要问定王殿下自己了。”
这下张泽全彻底无语了,康王赵构费尽心机的想做皇帝,结果定王赵桓倒好,到手的皇位像是烫手山芋,想扔都扔不掉,这真是千人不同福,万人不同命。
“这么说来,定王巴不得康王取而代之了?”梵羽问道。
吴三立笑了起来,说道:“梵老弟这次猜错了,定王对康王没什么好感,反而属意郓王赵楷,极力促使当今圣上撤去自己的太子头衔,重新册封郓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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