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三颗茶叶蛋,五张武大郎炊饼,七根油条……快点,我赶时间!”
“你这人怎么不讲规矩插队啊?我先来的!”
“哎哎,这位小哥,我就要一张武大郎炊饼,先给我成不成?”
武大郎炊饼店外的小摊旁,人头攒动,前来买东西的客人络绎不绝,乔郓哥忙得焦头烂额。
本来天寒地冷的没什么生意,结果临近年关,乡里人涌进了城,那些见到什么都稀奇的乡里人手中还真不差钱,大包小包的往牛车里塞,以至于本该歇业过年的武大郎炊饼店又火了起来,前来购买食物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好不壮观!
梵羽来到这里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弱弱的震撼了一下,不过毕竟他从后世穿越而来,各种抢购的大场面司空见惯见了,已经对人海人潮产生审美疲劳了。
只是像今天这般繁荣的气象,他还是第一次在大宋王朝看到。
梵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遭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骂才挤到门口,乔郓哥见了他大喜,一边忙着收钱一边打招呼道:“鸡蛋又快卖完了,你赶紧去收点,集市上有很多卖的。”
梵羽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当苦力的?
他抄起扁担,又从人缝里挤了出去,向着阳谷县集市走去。
那集市有点类似后世的菜市场,不过阳谷县的集市不但买菜,各种乡村出产的稀罕物儿应有尽有,很多东西没有定价,都是以物易物交换。
当然,所谓的集市还是以土特产等食物为主,民以食为天,在这个时代体现的尤为突出。
路上行人不绝,买卖吆喝声不断,梵羽没心思在这里淘宝,直奔主题。
卖家大都是从乡下而来农妇,趁着进城置办年货的契机把攥了一个冬天的鸡蛋拿出来卖了,多少能换些银两补贴家用。
梵羽知道这些人生活不易,好不容易存了点鸡蛋也舍不得吃,所以但凡见到卖鸡蛋的摊位,只要觉得价格适中,便毫不犹豫的买下了。
不多时,便收上来两大筐,约莫有好几百个,他收拾好正欲离开时,不远处的小树林中传出“哼唧哼唧”的猪叫声,梵羽大奇,挑着扁担便走了过去。
话说梵羽来到大宋有半年时间了,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猪肉在市场上不受待见,甚至有人宁愿饿死也不吃猪肉,还美其名曰“士可杀,不可辱”,他不是一个历史白痴,知道猪肉在明清之前并非主流,但也没有想到在大宋居然如此被人们歧视!
那些从事饲养、屠宰猪的人清一色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苦百姓,据乔善农所言,但凡有其他的出路,谁会干这辱没祖宗的勾当?
“养猪杀猪怎么到了大宋就成了辱没祖宗的勾当?这不符合常理啊!”
梵羽记得,猪肉在很早以前就被人端上了饭桌,书上记载的有曾子杀猪教子的故事,楚汉之争时项羽在宴席上也曾赐大将樊哙猪肉,三国时期的蜀国大将张飞更是屠户出身……
北宋之前的古人似乎对猪肉并不抵触,为什么到了大宋就全民抵触呢?连乔善农这种生活在下层的泥瓦工匠都瞧不起,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豪门贵族就更不用说了。
这实在是一种荒诞怪异的现象。
梵羽又想起了大文豪苏轼的那首著名的打油诗《猪肉颂》:“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因“乌台诗案”被贬到黄州的苏子瞻若非是穷得揭不开锅,三月不知肉味,想必也不会放下身段吃猪肉的吧?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看来猪肉在大宋的地位着实不高。
“这位大哥,你这是在此地圈养放猪吗?”
走得近了,梵羽瞧见一位满脸胡子的邋遢大汉皱着眉头,他的身前有四头膘肥身键的土猪“吭哧吭哧”在雪地里拱着泥土,土猪个头很壮,约摸有二三百斤。
邋遢大汉看到挑着扁担的梵羽,站起身来,尴尬莫名道:“这位小哥说的什么话,这不是牵着几头土猪来集市贩卖,结果无人识货不说,还遭人白眼,好不让人丧气!”
梵羽放下扁担,问道:“这几头土猪都是你家养的?”
邋遢大汉点点头,颇为无奈道:“为了养猪,我变卖了家里的田产,如今却落得这样一副惨象,真是……唉。”
梵羽笑问道:“猪肉为下等肉,本朝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皆不喜此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背其道而行,执意养猪呢?”
“小哥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邋遢大汉表示不同意梵羽的观点,说道:“什么上等肉下等肉?《史书》记载:‘闵贡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猪肝一片,屠者或不肯与。’贫者吃不起猪肉,说明猪肉价格贵,只有富者才吃的起。再往上追溯,秦汉、乃至春秋、战国时期,猪肉往往被诸侯用于祭祀,如果真如小哥所说猪肉地位低下,岂能进得了祖宗庙堂?”
“民以食为天,又何必将食物划分为上、中、下等呢?食物本没有高低之分,只有益害之别,老哥我养猪多年,并没有发现猪肉有什么害处,可见世人对猪肉的唾弃纯属荒诞!”
梵羽听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诧异道:“听大哥讲话,莫非读过书?”
邋遢大汉满脸尴尬,憋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只读过与猪相关的兽学杂谈……”
梵羽哈哈大笑,这位老兄真是一个妙人,翻阅史料、变卖家产竟然只是为了自己的“养猪”大业,看来无论在任何时代都不缺乏执着疯狂的人。
“老兄所言极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头成年土猪,每天的饭量赶得上三口之家的粮食消耗了,人尚且吃不饱,拿什么来养猪呢?”梵羽说道。
大宋在中国封建社会已经算是极为富庶的王朝了,然而在他看来,物资仍旧太过匮乏,粮食产量低,食不果腹之人比比皆是,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来养猪呢?
邋遢大汉眉毛一挑,傲然道:“谁说养猪需要很多粮食,你看我这几头猪膘怎么样?”
梵羽察言观色,瞧他那神情,惊奇道:“难不成这几头猪是放养的?”
邋遢大汉点头,说道:“不错,我大宋荒置的山川何其多也,只需划出一座山头,将土猪幼崽放进去,派一两个人照看着就行了,放养不像家养,不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山中的草籽、树根等皆可为饲料,快则三五个月,慢则六七个月就能出笼,并且用此法养出的土猪肉味鲜美,最是合适做舌尖上的美味!”
梵羽啧啧称奇,没想到邋遢大汉对饲养牲口有如此见识,这样的“怪才”可不多啊,不如将其请回去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已经打算接手狮子楼,作为阳谷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以后对肉禽蛋等的需求必不可少,并且肯定不在少量,找到一个好的供货渠道至关重要,而邋遢大汉作为潜力股倒是值得培养,因此笑道:“看来老兄对养猪之法颇有研究,敢问老兄尊姓大名?”
邋遢大汉说起养猪滔滔不绝,谈道私人话题的时候却木讷了,神情有些黯然道:“某乃阳谷县下河村人士,姓杨,单名一个‘成’字。”
梵羽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杨大哥,看来这几头猪今日是很难卖不出去了,不知杨大哥有何打算?”
杨成叹着气,士气低落道:“不瞒小兄弟,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家是回不去了,在县城又无依无靠,还带着这么几个拖油瓶……”
梵羽笑道:“杨大哥此言差矣,怎么会是拖油瓶呢?这可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杨成诧异的看着梵羽,不确定道:“小兄弟难道要买?咱们也算有缘,我给你最低价位,只求能够尽快出手,跟着我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再过几天就要掉膘了。”
梵羽道:“这几头猪我肯定要买的,但不是现在。杨大哥若是不嫌弃,先跟我回去,有些事情在这里谈不方便,咱们到家之后再详谈。”
杨成也是豪爽之人,与其在这里磨蹭时间,还不如跟梵羽回去撞撞运气,最坏也不过是卖不出去而已,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因而二话不说,赶着几头猪便跟梵羽走了。
“对了,小兄弟,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杨成问道。
梵羽答道:“小弟姓梵,单名一个羽字,因从小跟随母姓,县里人又称小弟为武大郎。”
这段时间以来,梵羽为了给自己漂白,恢复原名,到处宣扬自己姓“武”是随母姓,而他的原名名叫梵羽,因为父亲死的早,从小跟随母亲长大,便随了母姓。
他的漂白起到了一定效果,大家也都知道武大郎真名叫梵羽,但问题是“梵羽”二字在阳谷县远远没有“武大郎”响亮,毕竟因为潘金莲与西门庆的事情,武大郎这个名字在阳谷县城可谓是人尽皆知,因而大家很难改过来口,武大郎便成了他的专有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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