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抖得几乎站不住了,他哆嗦着扶着沙发背坐了下来。
霍冠辰急忙走过去问道:“爸,您还好吧?”
“还好?我都快被你气死了!”霍老爷子瞪着霍冠辰,猛地一抬手,啪地一声扇了他一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问:“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一腔怒气居然全发在霍冠辰身上。
霍冠辰没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呵呵,你们俩惺惺相惜吧。我不奉陪了。”霍绍恒淡定地拢了拢大衣,“告辞。”
他利落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站住!”霍冠辰连忙叫住霍绍恒,声音很是严厉:“你够了!难道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
霍绍恒停下脚步默了默,两手插在大衣兜里转过身,唇角勾了勾,啧啧摇头:“你们要早想到会丢人,当初就不要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教训你老子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要教训你爷爷?!”霍冠辰恼羞成怒,“我要去问问宋锦宁,她都是怎么教儿子的!”
“这你就错了。”霍绍恒微微颔身,很有礼貌地说:“我是祖母带大的,父亲,你是不是要去九泉之下问问祖母,她是如何教我的?”
一听提到他自己的母亲,霍冠辰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了。
他跌坐在霍老爷子身边,两手撑着头,无奈地说:“如果母亲还活着,家里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母亲最疼大哥,如果大哥还活着……”
霍绍恒抬手看了看手表,声音平静地说:“我妈很快要重启实验,大伯父不会白死。”
他从小跟着祖母长大,对大伯父霍冠元也很熟悉,因为霍冠元跟母亲谢姿妍亲近,而霍冠辰则是跟父亲霍学农亲近。
霍冠辰猛地站了起来,“你母亲要重启实验?什么时候?她还住在你那里吗?”
霍绍恒看了他一眼,无语地摇摇头,再次转身离去。
这一次不管霍冠辰在他身后说什么话,他都没有回头。
霍冠辰见叫不住霍绍恒,只好劝霍老爷子:“爸,绍恒就这个脾气。他这些年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心思越来越深,连我都琢磨不透他。”
“……我知道。绍恒年纪轻轻就升了少将,在我们家是最有出息的。他比冠元还聪明,比你更能忍,成就自然比你们都大。”霍老爷子长叹一声,窝在沙发上,半天起不来。
“章护士长的事……”霍冠辰瞅了霍老爷子一眼,“您打算怎么办?”
“我明天去看看她,最后一次,我要问她一些话。”霍老爷子的眼睛本来很有精神,但现在就像被抽光了血,眼皮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霍冠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走到茶几附近给霍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您喝一点,别太激动了。血压又高了吧?”
霍老爷子慢慢喝完茶,将那描着淡色蝴蝶的金边骨瓷茶杯放到茶几上,垂眸看了看,“这是你妈当年最喜欢的一套茶具,我不是说要放起来吗?怎么拿出来用了?”
霍冠辰:“……”
已经用了很久了,居然现在才看见。
“这家里的用具,都是嘉兰吩咐人摆的。”霍冠辰咳嗽一声,“不过这套茶具,确实是章护士长说喜欢,嘉兰才拿出来用的。”
霍老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坐在沙发上,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过了许久,外面的天色都要黑了,他才小声问霍冠辰:“……绍恒说,你也知道……你妈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霍冠辰有些不自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掩饰自己的尴尬,“就是在章护士长评定职称的时候,给她提了个醒儿。”
“……提了个醒?”
“嗯,章护士长那个时候确实有些蠢蠢欲动。父亲您又在升少将的紧要关头,母亲就让她知道,她私生子的事如果传出来,别说想嫁人,就是她自己的军职都难保,到时候肯定被劝退伍,回老家吃自己。”
霍冠辰说完这件事又马上说:“不过母亲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常姐跟人聊了几句闲话。章护士长是聪明人,听了个墙角马上就明白了,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出现过。”
“是这样……”霍老爷子闭上眼睛,“你母亲确实很聪明,虽然出身好,从小娇养,但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其实他想说的是谢姿妍性子硬,从来不肯低头,以前两人恋爱的时候闹矛盾,都是霍学农主动求饶认错。
但是这样的人,居然忍下了章枫这件事……
霍老爷子一想就说不出的难受。
“爸,您也别太难过了。母亲的脾气确实倔,绍恒就跟他奶奶一模一样的脾气。”霍冠辰安慰霍老爷子,“章护士长的事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儿子都生了,孙子也有了,您也别纠结了。”
反正时光不能回头,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会留下印记。
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霍老爷子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他站了起来,“我去歇一歇,你也早些睡吧。”
回到自己房里,霍老爷子其实也没睡着。
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了。
匆匆忙忙吃完早饭,就叫了车,命人送他去见章枫。
霍绍恒得到消息,亲自跟在后面,来到宪兵队临时关押犯人的拘留所会客室。
霍老爷子见章枫的时候,霍绍恒已经命令赵良泽将控制会客室的摄像头全部接管了。
如果这两人争吵起来,爆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题,他也好及时掐断摄像头。
霍老爷子和章枫倒是知道他们的会面是在严密控制之中,只是他们不知道霍绍恒就是这个严密控制的人。
“你的一半财产已经被拍卖了,可只够还一半的债。”霍老爷子坐了下来,打量了章枫一眼,“剩下那一半,你打算怎么办?”
“拍卖了?!怎么会拍卖?!谁答应的?!”章枫止不住地尖叫起来,“那是给我儿子孙子孙女的生活费!你怎么这么狠心?!”
霍老爷子耷拉着眼皮,沉声说:“你觉得我狠心?”
“……霍老,那些钱是我留给宝辰和他两个儿女的。”章枫低声哀求,“求求您,他们不像绍恒有谢家做后盾。我娘家还指着我吃饭呢,完全靠不住。”
“你不是还有另一半吗?”霍老爷子冷声提醒她,“另一半留着给他们不行吗?”
“……另一半现在不能给他们啊。”章枫一想到自己一半身家已经被拍卖了,浑身上下心肝脾肺肾都疼,对着霍老爷子苦苦哀求:“霍老,我求求您。我这辈子没有求过您……”
“你这辈子求过我很多事。每一次求我的时候,你就要说这句话,说你从来没有求过我?”霍老爷子高高挑起眉毛,“章枫,你记性真的不太好?”
章枫被霍老爷子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她嘴角抽了抽,低下头难过地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您……只能求您……”
“你只会给我找麻烦吧?”霍老爷子冷哼一声,“当初你不是挺能打算的吗?还在姿妍病床前故意露口风……”说着,霍老爷子的声音变得森然:“章枫,你好大的胆子!”
章枫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捂住脸,诧异地瞪着霍老爷子,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你当我是傻子也就算了,你当姿妍是傻子,你就打错了算盘。”霍老爷子一想到病床上的谢姿妍已经知道了他和章枫的事,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霍老,霍老,您一定要救救我啊!”章枫见势不妙,连忙哭了起来,“我只有您了,我不想坐牢!我跟了您这么多年,还有个儿子,如果您不帮我,我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
“只好什么?”霍老爷子气愤地一拍桌子,“你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我当初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是吧?!”
章枫瑟缩着往后靠了靠,嗫嚅着道:“……如果您救我出去,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言下之意,就是霍老爷子如果袖手旁观,章枫也不会让他好过,一定会将他和她的事都说出来。
事到如今,和谢姿妍顾全大局的隐忍相比,章枫就成了附在他身上只会吸血的血吸虫。
霍老爷子看着章枫躲闪的眼神,很是奇怪自己居然还想正式娶这个女人过门。
他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地说:“你好自为之吧。你要敢乱说话,不用别人收拾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霍老!”章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多年对她照顾有加的霍学农,居然对她说出这种无情的话!
“您怎么了?听了谁的谣言?他们都是骗您的!只有我才是一心为您好的!”章枫站起来往前一扑,隔着细长的桌子拉住霍老爷子的衣袖,“您以前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
霍老爷子一言不发地推开章枫,转身要走,这时会客室的门打开了,霍绍恒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闪存,对章枫摇摇头:“今天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把这件事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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