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这里是?”
李仙惠在婢女绿萝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淡淡道:“这是父皇赏给我的宅子,平日里我一直住在宫中倒也没什么机会住。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你再住在府里我怕卢仲臣会派人找你麻烦,今夜你便先住在这里吧。”
“这......此宅乃是公主的别业,微臣借住恐怕不妥吧。”
李仙惠不耐的挥了挥手道:“我让你住,你便住吧,旁的事情你无需管。”
到底是天潢贵胄,便是极力克制,仍会不经意间透漏出一股蛮横。
荀冉知道再争辩也是无益,索性拱了拱手,领了纯阳的恩情。
这一夜,看起来真的要不眠了。
......
......
第二天一早,大明宫传旨的中官便来到了李仙惠在崇仁坊的别业。
荀冉倒也气定神闲,稍稍整理了衣物便随其入宫面圣。
从崇仁坊到大明宫用不了多少时间,荀冉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对皇帝解释,马车便停在了丹凤门前。
照例经由禁军一番搜查,荀冉便跟随中官进入了这座宏伟无比的皇宫。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大明宫,但与上次国宴相比,此刻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紫宸殿内,大唐天子李显已是暴怒。
纯阳公主连夜出宫,他却被瞒在鼓里。最可气的是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稍有才名的小子,竟然不惜违抗自己的命令。
这是他绝不能容许的!
李怀忠躬身至近前低语了几句,皇帝不耐的挥了挥手:“宣!”
一番威严唱诵后,荀冉登上了大殿的级级石阶,躬身进入了紫宸殿。
“臣太乐署令、校书郎、开国县男荀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荀冉俯身下拜,对李显行了君臣之礼,但皇帝却丝毫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
少年额头紧紧贴在紫宸殿的石板上,冰凉入骨。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皇帝渐进的脚步声。
李显在少年近前三步停了下来,一声冷笑:“荀冉,你好大的胆子!”
对于皇帝的反应,荀冉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伴君如伴虎,从进入长安的那一刻起,荀冉就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把皇帝看成普通人。秦廷玉被刺杀,京兆尹提审嫌犯这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偏偏纯阳公主半路杀出,将自己生生从京兆府“救了出去”。
在少年看来,皇帝的震怒不在于公主“徇私”,而在于她为了自己不惜违反宫中规制,在入夜下钥后擅自离开皇宫。要知道大明宫各宫门的钥匙掌握在皇帝的心腹将领手中,非是军国大事,原则上宫门是不能开启的。
荀冉沉声应道:“微臣知罪。”
李显剑眉一挑道:“公主大病初愈,竟是为了你连夜奔波。朕方授你太乐署令,你便与太常寺卿起了嫌隙,不论孰对孰错,都是我大唐的损失。朕本以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才俊,谁曾想却这般不知隐忍。”
秦廷玉被杀一事早已有人向李显奏报,他倒不相信这件事是荀冉所为,但荀冉借纯阳之威下压京兆尹,却是办的一桩糊涂事。
李显深吸了一口气,挥手点了点荀冉:“朕问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臣愿辞去太乐署令,归隐终南山。”
李显先是一愣,旋即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荀冉整了整袍袖,朗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这长安无臣容身之地,臣愿意做一躬耕陇上的农夫。”
李显冷笑道:“好啊,说到底你是怪朕没有替你做主了。这朝廷上下,有哪个人敢这么跟朕说话,荀冉你真的以为我大唐只有你这么一个人才吗?”
荀冉淡淡道:“微臣不敢。”
“不敢,这天底下还有你荀冉不敢做的事?好,你要辞官朕便准了你,这件事就此揭过,但你必须留在这长安城中老老实实做你的东宫属官。想去终南山做怀才不遇的隐士?朕还不想被天下士子戳着脊梁骨,骂成不分忠奸的昏君!”
清者自清,这个案子荀冉自然是不怕人查的,但若皇帝给出承诺,也不算什么坏事。
至少自己不用再趟这趟浑水。
“微臣谢陛下隆恩。”
从大明宫出来,荀冉就在丹凤门见到了焦急等待的王维。
王维听说荀冉因为太常寺卿遇刺一案被皇帝召入宫中,自是心急如焚,一早便赶到了丹凤门外等候。
“徐之兄,事情怎么样了?”
荀冉耸了耸肩,苦苦笑道:“还能怎么样,我这太乐署令是当到头了。”
王维蹙眉:“这是陛下的意思?”
荀冉摇了摇头:“是我主动请辞的。这件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即便我再怎么申辩也不会有效果。至于案子,随他们怎么查好了。”
王维最是了解荀冉,知道少年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让他委曲求全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
“唉,辞官便辞官把,以徐之兄的才华要想东山再起绝不是什么难事。”王维在一旁安慰道:“愚兄在终南山修筑了一处别业,不若徐之兄与我前往小住数日,也可避一避喧嚣。”
荀冉犹豫道:“陛下可是不准我离开长安。”
王维道:“陛下是怕你隐居,我大唐少了一个少年才俊。若是小住数日,应是无妨的。”
荀冉点了点头:“若是如此,荀某便听摩诘兄的。”
......
......
终南山,龙泉寺。
大雄宝殿内,晋王李洪正跪在蒲团上虔诚的还愿。
龙泉寺乃是皇家寺院,故而虽处在终南山角,前来许愿的香客却并不多。
靠上了皇家的这棵大树,便不必再担心香火钱,但相应的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代价便包括给皇子们讲经。龙泉寺的住持法号名慧空,是西域佛僧罗什的亲传弟子,很受当今天子的器重。
李洪满是恭敬的双手合十,冲慧空一礼。
“慧空大师,小王的心愿已了。”
慧空不悲不喜,淡淡道:“殿下不留在寺中用一顿斋饭吗?”
李洪朗声回道:“宝寺庄严,小王便不叨扰了。”
说完他便迈步走出大殿,大殿之外阮千秋皱眉道:“殿下,荀冉那里......”
李洪摆了摆手:“既然父皇已经做了决定,边不时你我可改变的。他有他的路,本王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怎么,你心软了?”
阮千秋沉声道:“缘由心生,我的心已死了。”
“既然无缘,便放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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