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殿。
御案之上堆满了奏疏,大唐天子李显揉了揉额头,轻声吩咐道:“怀忠,这些奏疏朕都批复过了,你拿去吧。”
李怀忠小心翼翼的捧起厚厚一摞奏疏,交给了侍候在旁的一名小内侍。这些奏疏会以最快的速度经由官道送到大唐各州县,指导各州刺史、县令赈灾、收税等诸多事宜。
“陛下,朝政固然重要,您也要多注意些身子啊。您是万金之体,大唐百姓的福祉都系挂在您身上呐。”
李怀忠在李显还在做太子时便侍候左右,在他看来皇帝就是天,代表了大唐的法度。
“满朝文武,真正能替朕分忧的又有几个?这些事情朕不去做,便真的没有人去做了。”李显苦笑一声,神情颇是无奈。作为九五至尊的天子,他绝不能在朝臣门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疲倦和懦弱,但在李怀忠这样的家臣面前,他总会不经意的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陛下!”
李显轻咳了一声道:“江淮决堤一事朕已有了决断,县令王方玩忽职守,斩立决。刺史刘瑜督查不力,流放岭南。”
李怀忠点了点头:“奴子遵旨,奴子这便前往中书省,令其草拟诏书。若是不出意外,明日门下省便可审议。”
“下去吧。”李显阖上双眼,静静的靠在龙椅上。
李怀忠冲皇帝又行了一礼,恭敬的退出了大殿。他方出大殿便见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紫宸殿台基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情把你急成这个样子。”李怀忠厌恶的挥了挥衣袖:“陛下好不容易小憩了一会,你恁的如此莽撞。若是扰了陛下清休。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阿翁,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方才出宫了。”
李怀忠神色一厉:“公主?哪个公主?”
侍卫抖若筛糠,嘴唇开开合合,终是颤声道:“是纯阳公主殿下。”
李怀忠只觉得一阵眩晕。
是啊,纯阳公主大病初愈,一直便住在这紫宸偏殿中。
他一把甩开上前搀扶的侍卫,惨笑道:“陛下养你有什么用!”
“调集左右龙武军、金吾卫,便是将长安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公主殿下。”
李怀忠深吸了一口气,陛下那里现在是绝对不能说的。
眼下也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
......
......
今日的夜,对于荀冉来说有些漫长。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少年还没有时间好好审视一番自己。老实讲,他不是一个适合混迹朝堂的人。毕竟要想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最重要的素质便是厚黑。而荀冉的脸皮既不厚也不黑,实在无法像同僚们一样颠黑倒白还坦然自若。
至于秦廷玉,他倒不是很嫉恨,毕竟即便没有秦廷玉,也会有李廷玉、薛廷玉,这件事也让他成长了不少。
荀冉更想知道的是刺杀秦廷玉的凶手究竟是谁。替人受过的滋味不好受,荀冉可不想随意被人冤枉。
在这样一个皇帝就是天的时代,天子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好在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还不错,要不然那卢仲臣也不会对自己“以礼相待”。
便在少年苦思冥想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异响。
荀冉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负责看守自己的京兆府衙役们神色惨然的站列在两侧。
数名禁军军士接管了这个院子,一名身着鹅黄色宫装襦裙的妙龄女子在禁军的簇拥下急步踏入了院子。
咦。
少年有些疑惑,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荀冉呢,快把荀放出来!”
啊,这不就是那日在泡馍馆女扮男装的李姑娘吗?她怎么会突然深夜闯入京兆府?
“李姑娘,荀某在这里。”
李仙惠见到荀冉神色一喜:“快跟我走。”
“李姑娘,荀某如今有要案缠身,恐怕......”
荀冉方想解释,却被李仙惠打断。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不用怕,今夜我要带你走没人敢阻拦,卢仲臣,你说呢?”
她转过身去剜了一眼侍候在侧的京兆尹卢仲臣,声音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威胁意味。若是声音可以杀人,卢仲臣此时怕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公主殿下,下官,下官当然会遵从公主的命令。只是,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荀公子,我们走!”
她此刻完全不再顾念什么公主的仪度,拽起荀冉的衣袖便要将少年带走。
荀冉不由得心中苦笑。
那日在泡馍馆他就觉得这李仙惠不是一般人,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是当朝公主。
世事弄人,自己竟然阴差阳错救了一个公主!
......
......
“公主殿下,微臣之前不知公主殿下的身份,若有莽撞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夜色如墨,马车在大街上疾驰。
马车之中,只有李仙惠和荀冉两人。少年冲李仙惠行了一礼,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荀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有些鲁莽?”
荀冉连忙摇头:“微臣只是好奇为何公主突然来到京兆府,毕竟这件事情微臣也是刚刚知晓。”
李仙惠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不必再问了。”稍顿了顿,她幽幽说道:“至于那日在泡馍馆里我确是骗了你,我这么做是想看看你的为人。从我记事开始,身边的人都对我百般呵护,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是大唐的公主。我得到了许多别人期盼的东西,但也失去了更多。我好怕,好怕你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也像那些俗人一样刻意讨好逢迎我。”
荀冉心道,原来这李仙惠是因为缺乏真挚友谊才欺骗自己的,这么看来倒也是有些可怜。
“公主殿下若是不弃,微臣愿意随时听候公主吩咐。”
李仙惠摇了摇头:“一口一个公主听起来真是别扭,就叫我纯阳吧,父皇和大哥都这么叫我。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千万不要再听信卢仲臣的话,再回什么京兆府了。他们要查案子就让他们去查好了,你不必担心,我相信你。”
“微臣谢公主殿下。”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荀冉倒不担心案子的事情,但若是纯阳公主出面作保,无疑自己更安全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下来,荀冉掀开车帘,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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