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十分漫长,又十分真实。不过一夜间,梦里却似经了一番沧海桑田。祝东风恍若觉得好像自己端着个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又活了一世似的。
梦里面祝东风正守着那半透明的人形和那颗珠子,隐约间忽听得吱呀的推门声。悠悠转醒,却见床前放着颗夜明珠,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淡淡的光亮里。离舸正在床边坐着,一头乌发未束,面容略有些憔悴,倒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有些动人。祝东风看的有些呆,咕嘟咽了口口水。离舸见祝东风醒来,两片削薄的嘴唇微微一笑,倾身过来道:“醒了?可是口渴了?我与你倒水。”
离舸倾身时,鬓边的碎发正好落在祝东风的鼻子上,一时间有些痒,祝东风酝酿了下,堪堪打出了个刁钻又响亮的喷嚏来。
离舸被祝东风喷了一脸口水,竟丝毫未有嫌弃,看着窗户大开,吹进来些风,便以为祝东风是被冻的打喷嚏,随即顾不上擦擦脸上的口水便道:“可是有些冷?我将窗扇关了可好?”
祝东风自觉自己喷了离舸一脸口水,正自忐忑的等着他冷着脸损自己两句,却不想离舸竟并未在意。祝东风被离舸难得的谦然和顺唬了一跳,鼻子里嗯了一声。
离舸随即起身踱到窗边关了窗户,回来亲厚的与祝东风掖了掖被角,便到桌边给她倒茶。祝东风越看越觉得反常,昔日间那离舸总喜欢钻着缝儿损自己几句,好似不在自己身上磨一磨嘴皮子,他便觉浑身无力嘴抽筋。这便好比是练功的人要每日活动活动筋骨一样,离舸每日也喜在祝东风身上活动活动他嘴上的筋骨。祝东风总觉得他是拿自己来练习讽刺人的本事,以此本事便能不动任何武力的轻松威压手底下云泽一类的小仙。
祝东风睡了许久,确然是很有些渴,但离舸的这番作为却让祝东风心里有些惴惴的七上八下,待他端了茶体贴的扶起祝东风,将茶碗向她嘴边端去时,祝东风恍然间便有些福至心灵,呆呆道:“嘿,嘿嘿,你是重羽罢?还是弥生?你见我刚从九黎壶中出来,是以法力衰弱,识不得变化之术,便装了离舸的样子来耍弄于我,是罢?嘿嘿,样子倒化得丝毫不差的,声音也有九分像,但性子却忒不对了,离舸可不会对我现出这么一副温柔谦和的形容来。更不用说我将口水喷他一脸,他必是要收集一整壶口水全都泼在我脸上的。嘿嘿,重羽,别装了,你便快快现形罢。”
离舸端茶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神色复杂道:“我没做什么变化,实实在在便是离舸。”
祝东风愣了一愣,扯出个笑来道:“哈哈,你便莫再诓我了,离舸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一位可称得上是祖宗辈的上神,怎会对我这般做低伏小。你定是重羽,便莫再诓我了,哈哈……”
“你怎得像头猪一样笨!那九黎壶似忽将你给毒的更傻了。”离舸咬牙道。
祝东风哆嗦了一番,脑子里转一圈又回过来:唔……他……他确是真的离舸……半晌,打了个哈哈,道:“我,嘿嘿,我同你开个玩笑,你莫挂在心上,莫挂在心上……”
离舸面上冷冷,祝东风偷瞧了半天,端地瞧不出什么喜怒来。扶着茶碗自一气饮尽里面的水,一时间房里无人说话,寂然无声,有些尴尬。离舸看着祝东风默了半晌,忽然道:“身上可疼不疼了?”
祝东风讪讪道:“嘿嘿,不疼了,不疼了。”说完,又想起日前弥生说过的话来,惊道:“弥生说你用自己的肉为我补了伤口,渡了一万年修为给我,还将我身上的毒全数吸了去,可是真的?”
离舸正要放下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神色却并没什么大起伏,随即反应过来,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唔,是有这么一回事。前些日子我带你来这梵境求医,莲花座上的佛祖便提出了这么个法子,神仙嘛,剜肉补疮本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几日便会长好了。”离舸将杯子放到塌边的案上,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怎么,你终是被我感动?开始心疼起我来了么……唔……早知道,我便多剜两块,正好叫你多心疼心疼,往后便念着我的恩情,日日给我做跑腿扫洒的小厮来报恩。”
离舸面上,并不像是剜过肉,丢了万年修为又深受重剧毒的模样,却也看得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清减了许多。
如今的祝东风,虽说神经仍是粗壮,但所幸也不傻,虽说剜肉补疮对神仙来说只是稍微有些痛处,失了一万年的修为也最多有些虚弱,将养个几年也就养过来了,但那玄冰弱水与断魂草之于神仙,就譬如那鸩毒砒霜之于凡人,是万万沾不得的,一旦沾上了,即便不死,也是要掉半条命的。
祝东风觉得,离舸似乎是有心瞒着他的不好的,若他瞒着,自己用眼睛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正兀自感慨,抬手预备捉离舸的脉来诊一诊,不经意一瞥却发现离舸大腿位置的袍子上渗出来一小片血,看的祝东风心有些酸,揪着他的袍子皱眉道:“我的伤口都长住了,你这剜过的地方怎得还未好?”
离舸低头一看,不动声色的捏诀将那血渍抚去,痞痞笑道:“你身上的伤口那么多,我只有腿上的肉够用些,是以剜的有些深了,长起来许是还要费些时日的。不过,你这么紧的揪着我的袍子,是要扒了我的衣裳么?或许容我私下揣测,小风你是否终于觉得我秀色可餐,俊美无俦,起了色心想趁着我虚弱的时候就这么霸王硬上弓,将我给吃干抹净了?”
听到这话,祝东风一下子缩回了自己捉着离舸腿部衣裳料子的手,心道:“娘唉,这离舸是被那断魂草给毒的性情都大变了么,竟在我跟前脸不红心不跳的耍起流氓来了。”电光火石之间的一番思索,祝东风想了恁多。离舸见祝东风呆呆的样子,两个脸蛋还有些害羞的红色,一时觉得动人之极,又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调戏祝东风调戏得还尚未尽兴,便将脸凑了过去,吧唧一声,将祝东风亲了一口。祝东风顿时如遭了雷劈一般,一张脸憋的通红,眼睛圆溜溜的睁着,呆若木鸡。
离舸意犹未尽,见状,有些把持不住,道:“小风,闭上眼。”说完,又凑了过去,手放在祝东风肩上,正要做出推倒状。
祝东风急中生智,忙道:“哎呀,我这胳膊有些疼,想是伤口又裂开了。你快扶我躺一躺吧。”说完,不待离舸伸手来扶,便径自躺下了,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装作睡着了。想来祝东风这一装睡,装的十分成功,惹的离舸也瞌睡到走不动路了,将祝东风身上的被子扯了扯,径自合衣躺在那旁边的半张塌上,不一会,祝东风听得离舸呼吸绵长,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弥生因怕祝东风病后虚弱着凉,是以专门找了条十分厚实的锦被给她盖着,祝东风闻着离舸身上淡淡的竹香,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稍稍有些燥热。然而身上僵僵的却不敢动弹,睁开一只眼偷偷瞧了瞧离舸,却见他睡的十分安详,许是盖的被子有些热,英俊无俦的侧脸上还泛起丝红晕,祝东风咽了口口水,觉得此情此境委实是要命得紧。祝东风悄悄往床里面挪了挪,暗自着急道:“难道他就要这么睡一晚上么?娘啊,这漫漫长夜,啥时候才是个头。”
离舸忽翻了个身,祝东风忙往床里再挪了挪。离舸复又翻了个身,祝东风再往床里挪了挪……挪着挪着,祝东风直觉手臂已贴着墙边,这才惊觉,这床的里侧确是个宜攻不宜守的地形。正自辗转难眠,却听得耳侧离舸笑道:“两个人挤着是有些热,不过我如今腿疼的很,却是没力气再去我房里了,你便将就将就,收留了我吧。你若是觉得热,我来将你的衫子给脱了。”
祝东风呆了一呆,马上回道:“呵呵,不热不热,这更深露重的,我却觉有些冷呢……”
“唔……这样啊,我身上倒是挺暖和的,你既然冷,我便抱着睡你吧。”说着,离舸便又凑近了些,将一只胳膊搭到了祝东风臂上,复道:“这样抱着,便不会冷了。”
祝东风只得干笑两声,装作睡着了。那离舸抱的祝东风紧紧的,一阵阵竹香飘过来,呼出的热气打在祝东风耳侧,祝东风便更睡不着,心里懊恼道:“唉……救命之恩是当涌泉相报,不过看这离舸的情形,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罢?今夜本上仙,确确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竟叫一个祖宗辈的男神仙揩了这许多油!”叹完,又转过头偷偷瞄了眼离舸,咽了口口水,心道:“确然也不算的是他揩了我的油,他虽年龄大点,奈何这副皮相还是顶不错的。唔……我就权当是自己占了便宜罢……”想着想着,一不留神,祝东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里,祝东风如做梦一般,恍惚似乎听得离舸咳了一声,接着又吱呀一声急急推开门出去了,接着便是压的低低的几声咳嗽,好一会,又听得房门开了,离舸复躺了进来。过了会,祝东风又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嘴上舔了舔,湿湿润润的,觉得有些痒,摇了摇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的话:宝宝要发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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