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连长,这个习惯,俺是……“羞怯的捂了一下嘴,这小子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怔忡了一下,有点委顿地道:“这个习惯是我从小跟爹一起学打猎的时候慢慢养成的。“
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邓飞龙略加思索后一本正经的问道:“以你当兵这一年多练习射击的实践经验来,你通常憋足一口气,在几枪之内最为精准和有效“
明人不知,邓飞龙暗中留意这个看上去土里土气,老实巴交的毛头很久,很清楚也很震惊他憋气开枪的独门绝技。
在邓飞龙看来憋气开枪既是一种大胆创新,更是一种铤而走险。要知道,呼吸影响着心脏跳动,而心跳与身体活动息息相关。对于使枪的战士来说,直接接触枪械的部位有胸膛、肩膀、手臂、头颈、手掌、肘腕和指头,而这些身体部位的活动都是因为心跳。射击之时,射手的心跳会使准星在目标上作上下跳动,就算轻微移动身体也无济于事,这不仅是射手的心跳脉搏的缘故,更多的是呼吸导致的。如果射手已经明确的察觉到这个糟糕现象的话,那就说明射手的肌肉开始疲劳了,接下来身体就会发抖。利用屏息的方法使心脏暂时停住跳动,不但于事无补,反而雪上加霜。道理很简单,一旦屏住呼吸的话,肌肉势必就会因为严重缺氧而使手臂和指头抖动得更加厉害。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敢冒险屏住呼吸而使心脏停止跳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有减慢心跳了。而贺永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开枪击发的瞬息间,猛然憋住一口气,乘着全身肌肉没有因为缺氧而摇摆不定之前
一鼓作气连续击发,而且百发百中,成效卓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我问你憋气一次,几枪之内最有准头。“邓飞龙见这小子有点儿瞢懂便大声的再问了一遍。
愣怔一下,挠了挠后脑勺,贺永正二八经地道:“据我打了这久的枪来看,这个憋足一口气然后再开枪的习惯只在单发和三到五发短点射时效果最好。“
是的,邓飞龙刚才已经观察和窥测得很明显了,贺永憋足一口气,一次最多只能开到三到五枪,而这三到五枪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狭路相逢之时,却是消灭敌人,保全自身的不二法门。也特别适合在远距离上,一发子弹一条人命的狙杀任务。
当然,邓飞龙也看到了,贺永憋气开枪的绝活在长点射,尤其连发扫射时,效果是乏善可陈的,不过也一点不失水准。
“够了,这样就够了,以后我要你把憋气开枪的独门绝技发扬光大。“邓飞龙又拍了拍贺永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我打算让你专门练习超远距离狙杀敌人的本领,你有信心吗“
贺永见副连长如此赏识和器重他,还有意重点陪养他的射击技能,心里头那个高兴劲儿可说是比一个穷光蛋在一穷二白之时突然捡到一箱金银财宝似的。意外的荣耀和喜兴搞得这小子有点儿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道:“有…有…报告副连长…俺…不…不是…我有信心。“
瞥了一眼贺永满脸的笑靥,邓飞龙莞然一笑,郑重地道:“很好,以后再接再励,现在归队休息。“
“是。“贺永强行憋住满脸笑容,端庄的打了一个立正,向邓飞龙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转身跑步归队。
靠,给他一片阳光他就灿烂无比,战友们看到,这小子在回归队列的一路上,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来了。
农家出身的兵就是这么老实而淳厚,朴实而单纯,邓飞龙就很欣赏他这一点。
当然,邓飞龙深谙射击之道,像贺永这种憋气开枪而且发挥得无懈可击毕竟是个特例,无论是在侦察连还是在A师,他都独一无二,但并不意味着这种独僻蹊径方法可取,因为太因人而宜了,不能大力提倡和推广,否则不但不能稳步提高射击水准,反而会弄巧成拙,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现在轮到第二波的二十人上场了,也不知道大家是出于自信心呢猎奇心呢或者说是好奇心。纷纷吵嚷着要打一百米侧身跑步靶,众口一致声称,侧身跑步靶更能有助于提高射击水平,打起来也更刺激和过瘾。
邓飞龙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这些虎头虎脑,直心眼儿的战士看到刚才毛头贺永那精彩纷呈,无以伦比的表演后,心里不服输,要在靶场上明刀明枪的跟这小子一较高下。
这种你追我赶,力争上游,不落人后的干劲和精神风貌真让邓飞龙感到无比欣辛,无上荣光,当即就欣然的同意了大家的请求。
靶台上听取欢声笑语一片,上弹匣,拉动枪机的金属磨擦声响不绝于耳。大家都在欢天喜地的迎接挑战,只是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地道理,贺永那憋气开枪的独门绝活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短促的五秒钟准备一晃而过,小喇叭吹响了,报靶员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布置好二十个侧身跑步靶,遵从邓飞龙的指示,报靶杆统一指向左下角。
邓飞龙要求大家一律釆用三发短点射,那样既不浪费弹药也有显著成效。
随着他一声令下,靶场上登时枪声大作,弹雨纷飞,浓烈火药味夺鼻而扑,呛人喉咙。
弟兄们都是热情高涨,踌躇满志,却不想一匣子弹打完后,成绩是一踏涂糊。脸面上纷纷显出不复劲要接着干的样儿。
邓飞龙不露声色,也不表示什么,命令报靶员把报靶杆调到右上角,耐心欣赏大家继续表演。
弟兄们都不甘示弱,纷纷以立姿据枪射击,却不知道在难度非同小可的侧身跑步靶之下维持这样的射击姿势是多么的费力而不讨好。不要说打出令人惊艳的环数,能不跑靶就算烧高香,拜大佛了。
可不是吗两匣子弹都打完了,至少半数以上的弟兄还没有摸到窍门,找回感觉。仅有寥寥可数的四五个战士成绩还算差强人意,起码从开始五到八次短点射才能追上报靶杆,进步到三到两次就能追上。尽管射出的环数都在5环以上,9环以下,但总算有了一丝起色。
放下望远镜,邓飞龙正颜厉色喊了停,接着以不愠不火的语调命令大家自由调整射击姿势和方式,立姿、跪姿,卧姿,单发或点射任由自己选择。只是不允许连发,因为那样不仅浪费弹药还不出成绩,两头不讨好。
于是,靶场上再一次响起密一阵,散一阵,紧一阵,松一阵的单发和短点射声。
经过前番费力不讨好的射击后,大家总算统一了认识,切身体会到欲速则不达地道理,不是每个人一上手就能像贺永那样,以立姿据枪,三发短点射打侧身跑步靶,而且精准得异乎寻常。痛定思痛后,在两个悟性较高的仁兄大声吆喝下,他们决定练习快速出枪不精确瞄准射击。
平心而论,邓飞龙很赞赏他们这个别出心裁的创新举措。嗯,侦察兵们越来越摸对了路,他这个引路师父的呕心沥血终于开花结果,他慢慢可以放得下心了。
由于是自由发挥,大家都把压箱底的本事都翻出来了。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邓飞龙举着望远镜瞅瞅这,瞧瞧那,就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马戏。正如他事先预料的一样,这种侧身跑步靶,以跪姿射击的效果最佳,卧姿方式击发也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可是要像贺永那样立姿射击的话,那效果可就是一踏糊涂,糟糕透顶了。
龙争虎斗,你追我赶,谁也不甘心落后于人,大家的攀比心和好胜心都很强,无形之中把射击考核当成了赛场竞技,打得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150发子弹在不禁不觉间就挥霍一空。靶标全部被酷虐的子弹轰得分崩离析,一根根纤细的,光秃秃的靶杆,宛如狂风暴雨中的小树苗一般的在那里一晃一荡。
激烈的赛事让大家全身心的投入,高强度的射击动作让大家的肩膀似乎变得粗大了许多。只见,一个个的肩膀、臂膊和手腕又是酸痛又是僵麻,停下来后,一个劲的按揉着双臂,舒活着肩膀。有个别弟兄还在挨个的拉伸着手指头。看样子,大家都过瘾了,不在抱怨和念亏欠了。
俊俏的脸庞上浮动起一种幸灾乐祸,或者说是格外欣慰的笑意,邓飞龙眉开眼笑,大声喊道:“大家玩得高兴吗“
“高兴…高兴…“弟兄们应答起来虽说是高亢洪亮,情绪激昂,但却七零八落,乱糟糟的一大片。
脆生生的笑了笑,邓飞龙洪声喊道:“大家现在听好了,一齐上去帮披靶员重新把靶标布置好。“
一听这话,大伙儿还误以为副连长还要继续考核下去呢一个个的脸色顿然度得哭笑不得,胳膊和手腕都酸痛得不能活动自如,手指头都不灵活了,那还得谈得上射击考核。
看到弟兄们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你瞅瞅我,我望望你,磨磨蹭蹭的样子,就像叫他们扛炸药包去炸碉堡似的愁眉苦脸。邓飞龙不由得忍俊不禁,起先还生怕他们嫌配发的弹药太少,打不过瘾,却不曾想他们自告奋勇,要去挑战高难度的立姿射击侧身跑步靶,结果是眼高手低,力不从心,搞得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竟然像惧怕瘟疫似的厌恶起打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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