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讲的是真心话,为了给训练辛苦的弟兄们犒劳,你把工资都垫进去了,这样轻财爱士,还不够一个好军官的条件吗“稍加思索,姜成久口沬横飞地道:“副连长,我排里一个兄弟家里的老父亲卧病不起时,你从连长那里借钱以他的名义偷偷的给他家里人寄去,这件好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依我看你不仅是个好军官还是好大哥。“
惭颜一笑,邓飞龙安祥地道:“弟兄们当我邓某人是大哥,那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好军官的称赞就免了吧“。
是的,这是真话,是肺腑之言,不是谦词,也不是粉饰清高,在邓飞龙看来,过去和未来都像是一场梦境,功名和地位更像是一场游戏,痛苦和美丽也像是一种考验。人生的大风大浪让本来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他更趋向于超然物外,更厌恶那些人前人后,迎进奉出,威风八面的官衔,他急流勇退,销声匿迹五年后又重返沙场,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心血来潮,也非头脑发热,更非欺世盗名,完全是一种爱国热忱,一种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是战友亡灵的召唤。
姜成久嬉皮笑脸地道:“我觉得你就是个好军官。“
邓飞龙心领神会,知道姜成久不是在拍马屁,说奉承话。这小子确实是很敬佩和仰慕他过去的英雄壮举。
抿了抿嘴,邓飞龙郑重其事地道:“好了,别太抬高我了,我的好兄弟。“看了看表,他殷勤地道:“可能还有个把小时才能到国境线,你抓紧时间眯一小会儿觉,由我来把风。“
扯了几句闲话,邓飞龙反而显得精神抖擞了,看不出他有多疲倦。
十几个小时的疲于奔命,漫长煎熬,还是那么坚韧不拔,豪情满怀,简直连素有拼命三郎的杨从涛都望尘莫及,姜成久更是自愧不如。
“邓连副,还是由我来把风,你和大家歇息吧!你十几小时都没有松一口气,已经够疲累的了。“
姜成久也很有倦意,急需养精蓄锐,但不忍心看着副连长独挑重担,为大家拼死拼活。
“副连长,你总不能把所有的苦差事全揽着吧我是你的兵,也得分担一些。“姜成久显得很诚挚,一点儿也不做作。
“好样的,有干劲,够拼命,我就欣赏你这一点。“邓飞龙欣悦的笑着,伸手拍了拍姜成久的肩膀。
一侧,李参谋长一面听着两人在那里欢声笑语,一面就着壶里的水吃了点干粮,而后也倒头打起瞌睡来了。杨从涛瘫软着身躯,眯着两只虎眼,在轻度的睡眠。李学甫更是惹人发笑,他歪靠座位上,扯开迷彩服上的拉锁,豁露着汗毛烘烘的黑胸膛,还在打着呼噜子。
段瑞左肩膀上有伤,只能规规矩矩的坐着,不能随便动弹,否则抓心挠腹似的刺痛就会缠上身来,痛得他眼前发黑,头脑发昏,全身冒汗。
为了不打扰大家休息,邓飞龙便不再说话。他就着壶里的清水把姜成久递来的半袋子干粮吃了一点点,总算哄住了大发牢骚的肚皮子。
脱去背上撕得破破烂烂的伪装披风,邓飞龙靠到舷门边和姜成久一起纵情山水,陶醉在大自然的原生态美当中。
在邓飞龙看来,侦察连里他最看好的几兵当中,铁塔段瑞和西北狼李学甫两个也是士兵当中不可多得的翘楚,只是这两个宝贝疙瘩都很骁勇剽悍,也是干特种兵的苗子,就是性情太冲动了些,粗鲁莽撞,心浮气躁,火爆刚烈,这是特种兵需要杜绝和克服的。相信只要戒除急躁冒进,愚勇蛮干的缺点,再假以时日,他们必然会成为兵中的王者,军队的尖刀,甚至作为国家的利刃也不在话下。
邓飞龙的两只秀美,澄澈,墨黑的眸子一不稍瞬的注视着下面的山岳和丛林,是在凝神戒备,也是在饱览山青水秀,美不胜收的异国风光。
初春的阳光是和煦的,也是温柔的,雨过天睛的碧空一眼望去是万里无云,仿佛被老天爷用一弯清泉冲洗过似的,洁净得纤尘不染。温暖的阳光透过舱门洒进狭窄的机舱内,金灿灿的,暖洋洋的。有几缕散光照在邓飞龙那涂着伪装色的俊逸脸庞上,更显出英雄男儿的飒爽英姿,精明干练和虎虎生气。
湿润,凉爽而凄清的空气大股大股的灌满了机舱,冲淡了战场上遗留下的刺鼻血腥味,呛喉的硝烟味,浓烈的火药味,还有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紧迫感。
淡淡的草木花香随着幽幽的清风微微的拂过邓飞龙的面庞,沁人心脾的山间清风顿时让他心境一片释然,千斤重的负担仿佛一下子就从肩上卸下,丢进了万丈的高渊,他就像变成了一只小鸟飞向了浩瀚无边的宇宙,从此自由自在的翱翔。
直升机的轰鸣声,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呼呼风响随风飘送,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小鸟一样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之间自由的飞翔,人世间所有的恩和怨,情和仇,爱与恨,是与非全都化作一团飞烟,挥一挥手就烟消云散。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都是遥不可及的,甚至是一种黄梁美梦,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朝这方面想,还是忍不住要去钻牛角尖。
五年前的他是个朝气蓬勃,发扬踔厉的青年,有着一腔的热血和赤诚。当他怀着一颗精忠报国,建功立业的赤子之心,带着对民族和人民的忠贞和热诚,告别了丰富多彩的军校生活,走出了书斋和课堂,壮怀激烈的投入到了金戈铁马,烽火狼烟,血雨腥风的自卫反击战当中。
在烈血的征战杀伐当中,在跟死神的殊死搏斗中,他亲眼目睹了无数的铁血男儿,马革裹尸,血染沙场。他们打得精彩,打得惨烈,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也死得惨厉,死得悲壮,死得其所。
在那场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血战当中,战友兄弟们的牺牲和流血狠狠的打击和惩戒了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妄自尊大的侵略者,也让其幕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靠山刮目相看,为中华民族拿回了尊严。
但是,随后对英雄的不公平礼遇却让忠贞卫国,淡薄功利的邓飞龙心寒齿冷,痛心疾首。英雄们为了祖国的安全而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英勇壮烈,义无反顾,立功受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那场空前惨烈的自卫反击战,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实在是数不胜数,不胜枚举,光邓飞龙所在的部队无愧于英雄称号的战士少说也有百人之多,但是到最后评选出来的也就那么几个,让人大跌眼镜。
邓飞龙在军队机关大院里长大,很看不惯军队里的各种迂腐陈旧的条条框框,更对制定那些条例的政工干部嗤之以鼻,打仗那一套差劲不说,还搬出种种荒唐透顶的理由来卡评功授奖的比例,以牺牲将士们流血拼命所应该得到的正当利益来粉饰自己从严治军,大公无私的光辉形象。殊不知这样黑暗无道的做法该有多大的弊端,不仅埋没了很多英雄的荣誉,还挫伤了战士们的士气和锐气,更让那些流血拼命的英雄们心寒齿冷。
当时,就在邓飞龙所在的十四军A师发生了一件让他最觉得天理难容的事。
B团的一位炮排排长在同安南精锐飞犬团的硬仗当中,为了让口干舌燥的战士们喝上一口水,为了维持大家的战斗力,也为了确保战斗的胜利,不惜冒着生命和背处分的危险砍了安南老百姓的几捆甘蔗,这本是一件再正常莫过的事,至少也不会是什么违反纪律的举措,谁知师里的政工干部却偏偏认为那位赤胆忠心的炮排长无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重的损害了我军仁义之师的形象,给我军的军风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不但连个三等功都不给立,反而以种种托词强行的让这位大义凛然,铁骨铮铮的战斗英雄转业回乡。原本应该成为一级战斗英雄的炮排长是典型的庄户孙,势单力薄,无力申辩,只得委屈求全,满心抑郁的黯然离开部队,回到家乡当了一名普通的煤矿工人。这还算运气好的了,更有甚者,因为在战场上犯了一丁点儿错误就被罚回老家去继续过着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生活。
在邓飞龙看来,以违反纪律的理由来抹杀这位英雄的丰功伟绩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最愚蠢的,最无知的指挥官都很清楚,在战场上水资源是何等的宝贵,何等的重要,想想当时战场上的恶劣条件,没有炮排长搞来的甘蔗救急,大家都快渴死了,又那来的战斗力又那来的勇猛和强悍又怎么能战胜安南引以为傲的飞犬团
在敌国的领土上交战,还谈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太荒唐,太迂腐,也太可笑了。邓飞龙真想问问那些坐在舒适安逸的机关里养尊处优的大爷们,难道说你不砍人家老百姓的几捆甘蔗,人家就会感谢你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严明作风了就会张开双臂的欢迎你了就会放下武器同你握手言和了别作梦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用心,无论是正义也好,邪恶也罢,只要你武装踏进人家的地盘上去了,你理所当然的就是侵略者,人家的老百姓不团结起来抵抗都烧高香了,更别指望人家能义无反顾的来帮助你,拥护你。这不是在国内革命战争的时期,这不是国家民族的内部争战,而是不同的两个国家和民族间的角逐。如果还是用迂腐陈旧的眼光来看待新问题的话,那无疑是在用士兵的血肉身躯来粉饰正义之师的美誉。
面对这些不公平的事情,位卑职低的邓飞龙真是郁闷得很,看不惯又管不了,想打抱不平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他自个儿也深受其害,为了掩护排里硕果仅存的几个战友撤退,他孤军奋战,以寡敌众的在月北的山岳丛林里杀得精明强悍的安南特工队人仰马翻,抱头窜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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