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永不倒

  一刹间,陆有强整个面孔罩满死灰,五官扭曲,喉咙里滴里嘟噜的一阵哽噎,他张大嘴巴,狂喷一口鲜血,身子缓缓的往下倒去,40火箭筒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操蛋,陆有强虽然摧毁了敌人那挺杀伤性极强的重火力点,但他也被敌人的狙击手打穿了胸膛。邓飞龙急忙敛住激情,两只眼睛宛如两把电炬似的朝安南阵地上搜索着狙击手的踪迹。

  “副连长…“肝肠寸断的尖呼声中,一个战士跃出掩体,直着身子不顾一切的扑向陆有强。

  “有狙击手,快给老子趴下。“邓飞龙见这个战士被巨大的悲痛吞噬了理智,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狙击手的枪口下,急得像千百只蚂蚁爬满全身一般。

  就在他嘶声吼叫之际,十点钟方向,一道流光灿然的亮线划破紧张到极点,血腥到顶点的空气,从那个战士的前额斜行钻进又在后脑勺炸开了一个瓶口大的血窟窿,红白相间的黏糊液物伴随着钢盔两面的枪眼汩汩冒了出来。战士虽然已经头破血流,汗脑涂地,但是在顽强意志力的支撑下,跌跌撞撞的冲出好几步才颓然瘫倒了下去。

  就是这一发恶毒子弹使我军健儿为国捐躯,也就是这一发子弹让邓飞龙判明了敌人狙击手的藏身之处。

  “你给老子去死吧!你这狗娘养的杂种。“咬牙切齿怒骂着,邓飞龙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直起身子,AKM冲锋枪像长了眼睛似的对准十点方向,子弹带着他满腔悲愤和死神大爷的得意笑声飞了出去。

  十点方向,安南前沿阵地的交通壕里响起一阵尖厉惨嗥声,比冤鬼夜哭还要令人心头发毛。

  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邓飞龙猛地跃出掩体,瘦削身形宛如灵狐那般灵动巧捷,飞奔几米突然斜身鱼跃,躲过敌人追着他打来的一束子弹后,扑落在陆有强身旁。

  邓飞龙一把抱起陆有强还在痉挛的身躯,摧心沥血般喊叫:“兄弟,兄弟,我是七连副连长邓飞龙,你能听得到我吗你听到我吗“

  嘴巴蠕动着挤出一股股血沫子,还带着气泡,陆有强一张本应该红光满面的脸孔很快由死灰变为比石灰还厉害的枯干惨白,他依在紫千豪怀中竭尽全力提住一口气,撑着一双血眼,瞳孔颓靡得毫无光彩,也毫无生机,扁瘪着两片紫乌嘴唇,喉咙一紧一缩,一涨一鼓,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没有力气说出了。诚然,他与眼前这个被称为魔鬼战狼的邓飞龙素昧平生,但他已看出邓飞龙是个很仗义,很赤诚的大英雄。

  邓飞龙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他能毁灭敌人的生命却无法挽救战友的生命。

  “别…别管我…为…为我…报…报…仇…杀…光…他们…“耗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陆有强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对敬慕已久的大英雄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完全蹦出齿缝,他嘴唇一歪,全身突然往上挺了挺就瘫软了下去,两只颓靡得完全没有生机的眼睛轻轻瞌上了,一双攥实着拳头的大手掌慢慢舒展开了。

  邓飞龙的牙齿业已咬进了下唇,他颤抖着双手,缓缓将陆有强的遗体平放在地下,然后一把抓起40火箭筒,从旁边一个早先牺牲的火箭手背上摸出一发弹药安进发射口,接着纵身继续向前跃进。

  在我军近乎疯狂,堪比排山倒海的猛烈攻击之下,安南的战斗意志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精神承受力被死神大爷榨干了,当最后一线希望都已经破灭后,一个个的抵抗精神终于全线崩溃了,正豕突狼奔的向后溃退。

  吴永仁抱着一挺苏制PPK轻机枪第一个冲进安南前沿阵地,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扫得两个慌恐退却的敌人肚破肠烂,手舞足蹈的摔了出去。

  “弟兄们,杀呀!“他粗声豪气的呼喊着,轻机枪里喷射出一条长长桔红火鞭追着敌人屁股横扫。

  猛可里,前方交通壕暗角里射出一梭恶毒子弹,在两声子弹击中肉体的闷沉声中,吴永仁的腹部炸开一团血雾,魁伟身躯顿了顿,膝盖处一弯就像一座巨峰似的瘫倒下了去。

  “你妈的。“邓飞龙刚一冲上安南阵地就看到吴永仁被打倒了,心知不妙,肩扛着40火连瞄都不瞄上一下,咬牙挫齿的扣动了扳机,一发火箭弹怒吼着飞向那处暗角。

  轰隆巨响声撕空裂云,一条瘦瘠人影仓皇跑出不到三五步就发出狂号声,后背上鲜血迸溅,衣襟被霸道的气浪撕裂成了破布条子,裸露在外的背部被弹片撕开了几个皮肉翻裂的血口子,脊椎骨戳出体外一大截。

  邓飞龙隐隐约约看到那是一个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连长,只见那位已经为自己祖国尽忠职守的连长摇摇晃晃的向侧旁迈出几步,但是,他走出的仅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包括一个右臂与半片肩膀,早就被弹片削落尘埃,烂糊糊的血肉搀合着瘰疬的肠脏,随着他踉跄的步子流淌一地,他愣愣的突瞪着两只眼球,瞳孔里没有了光泽,脸上的血色像一下子被什么吸干了,变得石灰一样惨白。

  扔掉40火箭筒,邓飞龙发指眦裂,撕肝裂肠的咆哮着,抄起AKM冲锋枪猛烈扫射着已经兵败如山倒的敌人。

  远处,四个倒霉透顶的安南背部爆裂出一蓬蓬猩红血浆,凄厉惨嗥着,跳着曼妙绝伦的死亡舞蹈,旋转着滚进了爆炸激起的烈火当中,很快就变成了烤猪。

  顾不上欣赏自己的妙手杰作,他跳进交通壕,离弦飞矢也似的奔到吴永仁跟前,咬了咬干裂嘴唇,大声喊道:“吴永仁,你怎么样了“

  只见,吴永仁那魁实身躯瘫靠在壕壁上,肚腹被子弹打烂了,鲜血跟喷泉一样汩汩冒出,绿绝军衣被浸染得一片殷红,浑身抽搐了两下,他脸色凄厉如鬼,勉强撑起一丝惨厉笑容,苦涩道:“没事,不要紧。“

  “来,让我来替你包扎。“把AKM冲锋枪往腰后一甩,邓飞龙心脏再一次紧缩成了一团,连忙蹲下身就要去替吴永仁处理伤口。

  “不要管我,副连长,我没事。“吴永仁摧肝沥血的喝止住邓飞龙,脸色越变越惨白,瞳孔里的光芒渐渐在颓败,脸皮子因过于痛苦而丧失了原先的红润。他用瑟瑟发抖的双手撕开急救包,掏出止血带毛手毛脚的往伤口上塞,蠕动着两片泛出紫乌的嘴皮子,悲嚎道:“副连长,别管我,替赶紧把这帮…狗娘…养…“

  身子猛地一痉挛,咳出一口乌血,他一张蜡白的脸上竭力挤出惨苦无比的笑容,眼神衰竭的盯着一脸怆痛的邓飞龙,声嘶力竭的喊道:“杀光这些白眼狼…替牺牲的弟兄们…报…报仇…快呀…别管我…我…没…事…“

  看着吴永仁把流出体外的一截肠子塞进伤口里去,邓飞龙就知道吴永仁的伤已经严重到了极点,再看看吴永仁脸上的气色就不难发现,这个硬汉子完全到了无可救治的地步了,但他还以顽强的毅力支撑着行将就木的身躯,仍然想站起来继续战斗,足见其对祖国和人民的忠心赤胆,殚精竭虑。

  眼眶又一次湿润起来,邓飞龙眼看着这位曾经追随着自己在安南腹地同舟共济,肝胆相照,出生入死并全身而退的忠勇战士最终还是倒在了自卫反击作战的疆场上,心里比刀绞和钢爪撕抓还要难受不知多少倍。

  挤了一把热泪,邓飞龙强撑着自己把无尽悲痛哽噎在喉咙里,牙齿咬得下嘴唇皮破血出,目光惨怛的望着奄奄一息的吴永仁,算是在最后一次凝望战友,狠狠一咬牙,悲切地道了一声:“兄弟,保重。“这也算是今天当着这个硬汉子说的第一句话,诚然也最后一次告别了。

  邓飞龙说完之后,悲辛的一扭头,身形一旋,迅捷的跃出了交通壕,跟一头凶残成性的猛兽一样疯狂追杀着残敌。

  艳红的战旗在枪林弹雨中迎风招展,主峰南侧阵地越拉越近。贺永左手高举着先后有两位烈士的鲜血染过的战旗,单手端着56式冲锋枪扫射着,愤怒的嘶吼着,奋不顾身的冲杀在前。

  “轰“一声炸响,一发炮弹在他左侧七八米远的地方爆炸了,强烈的冲击波顿时将他掀离地面三四尺。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四肢像散了架似的酥软无力,脑海里面空荡荡的,四周的一切枪炮声都听不见了,战友们冲杀的身影也变得一团混浊,他只能并清晰地感觉到红旗还在他的手里把持着,旗帜还在风中飘扬。

  就在他重重落地的一刹间,一个弟兄从旁边电般插了过来,没有管他也没有去扶他,只是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了战旗,头也不回的继续在死亡线上穿越。

  诚然,那位兄弟一定是以为贺永已经牺牲了。然而,人死了,战旗却不能倒,烈士的鲜血一定不能白流。

  就在战旗被夺走的那一刻里,贺永才陡然意识到死亡的存在,他在弹坑里仰躺着,浑身感到不到丝毫伤痛和半点疲累,耳朵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什么也听不见,战友们从身边越过的身影是那么模糊也是那么匆猝,他仿佛看到远方对他日夜牵肠挂肚的亲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奇迹般的坐起身子之际,四周嘈杂的声浪猛然灌进他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发颤,听觉算是恢复了。锥心裂骨的疼痛也在这时袭遍全身,他这才意会到刚才那发炮弹爆炸后激荡起一股巨大冲击波,只是将他掀离了地面,还没震坏他的五脏六腑,算是让他与死神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罢了。

  贺永那衰竭的体力逐渐在恢复,听觉完全正常之后,前方的枪声却越发越稀疏起来了,爆炸声也听不见了,视线里不断有战友在嘶声高喊着,情绪十分激越,士气如虹的擦过他肩膀冲了过去,活脱儿一群发现了一头野牛的狮子。

  漫天纷飞的钢雨弹片像被天神吞噬殆尽了,雾气茫茫的硝烟慢慢在风消云散,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在搞演习吗

  心头泛起疑云,他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那振奋人心,更足以让他铭记终生,永世不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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