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平这门大炮一惯直来直去,口没遮拦,现在又开始炮轰起团指来了,只听他怒目咧嘴道:“妈的,安南人又不是泥捏的,纸糊的玩具,我们他妈也不是神兵天将,动动指头都能拿得下来。妈的,让他们把我们全部军法从事好了,枪毙算了。妈的,他们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地国发号施令,一点儿都不了解战场情况。妈的,弟兄们伤亡这么惨重,没有支援叫我们怎么打。妈的,要是精神原子弹能炸得死人的话,那安南人还用得着我们去拼死拼活,早投降了。“
“好了,老张,别发牢骚了,刘团长马上有新的指示。“冯志超额头上青筋股股浮涨,汗水抹了一把又一把。
邓飞龙心里满是悱恻和怨尤,非常苟同张召峰的观点,上面当官的只需动动嘴皮子,可当兵的却要去拼命,流血,直面死亡。本来当兵吃粮,保家卫国,洒血流汗是天经地义,可要是指挥失当的话,所有的牺牲就大大不值当了。
这个时侯,刘团长来了,他通过报话机对冯志超指示道:“冯连长,刚才我同师里李参谋长交换了意见,决定动用师属122榴弹炮作为火力支援,为你们攻占主峰表面阵地保驾护航,你们七连负责主峰阵地西侧,南侧交由四连完成,人员和弹药要打完了仗才能补充……“
“够了,有重炮为我们开道就有了很大的把握。“没等刘团长把话说完,冯志超就情绪激动起来,脸上倏地浮现出喜色,似乎胜券在握了。
“不是很大把握,是一定要有把握。“刘团长语气异常严肃,洪声道:“我的态度跟政委一样,最迟也要在中午十二点以前结束战斗,否则你冯志超要么就战死在沙场上,要么就等待着执行战场纪律,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冯志超斩钉截铁的回答。
刘团长嗯了一声,显得很满意,郑重道:“明白就好,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叫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把精神养一下,十点整开始进攻。“
“是,团长。“嘴上回答得铿锵有力,冯志超在心里暗暗道:“还是刘团长最为关心下属,体贴前线官兵的难处。“
“总算说了一句人话。“邓飞龙凑到冯志超身旁,听到刘团长的话后,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短短十分钟的喘息时间对战场上浴血厮杀,殚精竭虑的将士们来说是分分千金难买,秒秒难能可贵,但对于邓飞龙来讲是如坐针毡,心急火燎,因为这仗打得让他觉得很窝囊,很苦恼,也很自惭形秽,毫无发挥聪明才智的余地。
十点整,团属炮火再一次覆盖了老山主峰阵地,经过精心修正后的炮火打得既凶猛,凌厉,也精准,残毒。誓要给予刁悍而顽强的安南毁灭性打击。
七连没有多少能打的人了,这近乎殉道和自我毁灭的打法不是没有伤亡殆尽的可能。安南虽然刁顽和悍勇,抱定了必死之心,但在经受了我军排山倒海的炮火轰炸和地面步兵如浪似涛的攻击后,同样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现在我军集中了硕果仅存的兵力孤注一掷,志在必得。
七连依旧担负攻占主峰阵地西侧,南侧则由四连集中兵力死缠滥打。这样一来,安南的处境更显凶险无比,两面夹击,腹背受敌,阵地任何一侧一旦被我军突破,结果是不言而喻。
最后的致命攻击虽然血脉贲张,惊心动魄,但总算进展顺利,七连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付出了不到十人的幽微伤亡,再一次踏上了主峰阵地西侧。战争的胜利靠的是士兵的决死勇气和指挥的睿智,当然是要以无数将士的生命为代价的。
现在,主峰阵地西侧已是满目疮痍,遍地弹坑和燃烧的熊熊火焰,残肢断臂拖着血筋和肠脏到处扯挂,内脏肉糜还有带血的人骨头杂混着草泥触目皆是,万涓血水汇流成了溪渠并渐渐干涸成紫。而一具具血肉模糊,扭曲怪状的死尸是那么丑陋,那么森怖,又是那么肮脏的横倒坚歪。战场,屠场,活脱儿成了地狱修罗场。
安南的刁滑和凶顽确实令人咋舌,表面阵地已经丢失,残渣余孽就全部转入了坑洞和暗道,宁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和我军拼个了鱼死网破。
此时的主峰已经不再是当面锣,对面鼓,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了,当七连完全攻占了主峰西侧表面阵地后,随即转入掏洞打藏。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爆炸声此起彼伏,而火焰喷射器在此种时刻大显神威,成了炙手可热的杀人工具。
张剑平背着喷火器,杀气腾腾,冲到一个掩蔽部屯兵洞前,盛怒之下毫不犹豫就痛下杀手。
顿时,五个倒霉透顶的安南酷似一根根黑色的木头在怒涛中翻滚,又像一头头在烙铁炙烤下的野兽,是那么疯狂,那么惨厉的嘶叫着,奔跳着,冲出洞来在地上扑打,挣扎。火光映着他们惊骇绝望的面孔,映着他们恐怖痛苦的神态。空气里到处飘荡刺鼻的人肉焦臭味,飘浮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氤氳。有两个家伙手里还端着枪,在烈火烧烤中,盲目扫射着,狂乱的扑腾着,算是在作最后垂死挣扎吧
此际,邓飞龙面目扭曲得活象魔鬼转世,一双血眼里射出杀气足可以把弥漫在四周的灼热空气冷凝成冰块。他端着81-1步枪,大刀阔斧的逼到一个屯兵洞前,一个漂亮而利落的斜身闪避动作,洞口里射出一串子弹贴着他脸颊掠过,还没等到痛处神经觉察到脸皮子的麻痛,一发枪榴弹就被他准确无误的射进了洞口。
“轰“
“轰…轰…轰…“
先是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一连串殉爆,撼山栗岳,像触动了一颗连环雷一样不绝于耳。看来,那一发枪榴弹射进洞后又引爆了弹药箱,所以才引起了连锁反应。
爆炸激起的冲击波当真是山摇地动,邓飞龙赶忙把枪往怀里一抱,卧倒迅即一个就地十八滚,像疾速滚转的大滚桶那般,滚过坑洼的地面,滚进不远处的交通壕里,身子在滚动过程中,罡烈劲气如巨涛海啸,刮得他皮肤如刀削钢刷一样。
一阵巨响之后,但见烂糊糊的断臂残肢,扭曲盘结的肠子,破得像柳絮的皮条,还有花花绿绿的碎肉和脏器不断从山洞中被抽拉出来。
一个孩子兵齐腰部以下全被炸没了,半块身躯拖着一大把血红肠子在空中飞舞,嘴巴歪曲中还在尖声哭叫着:“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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