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龙面色威凌的站在队列前面,庄严的向大家下达了以班为单位剃发的命令。尽管弟兄们在开拔到老山战区之前已经剃了光头,但是在战区里起早贪黑,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天,脑壳上纷纷长出了一寸多长的短发来。为了防止在战场上头部负伤时不便于处理,也为了提防在贴身肉搏中被敌人揪住头发,邓飞龙还是向大家下达了这个集体剃头的硬性任务。
于是,全连一百二十余号弟兄排成四列队形,在邓飞龙正颜厉色的吆喝下,逐班的凑拢到热水缸前,脱去帽子把脑壳伸到热水里双手麻利的搓揉几下,然后走到四个手里拿着推剪的剃头匠(剃头技术马马虎虎的老兵)跟前,从左到右的一字排开。四位剃头匠不由分说,出手如电,抓过脑袋上还在冒着热气的兄弟就动手开工。
剃头的技术虽然让人不敢恭维,但速度却快得令人叹为观止,不消常人吸吐两口烟卷的光景,方才还有一层黑乎乎毛发的脑袋眨眼间的就变成了一块秋收后的稻田。可不是吗头皮上面只剩下不到一厘米深的头发茬子杂带着几根漏网的毛须了。
邓飞龙想得很周到,事先就让炊事班的弟兄在旁边准备了一大盆清水和肥皂,经过了粗率处理的弟兄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把脑壳浸泡在水里,抓起肥皂朝着头皮上抹了两抹又赶忙把脑袋伸进水里使劲的搓揉。刚自涮洗掉肥皂泡和头发渣子,还没有来得及用毛巾去擦拭满头的水渍,以邓飞龙为首的四个拿着刮刀的老兵油子,满脸坏笑的抓过脑袋还是水流水滴的弟兄就手起刀落。
看不出来,魔鬼战狼那一手斩虎屠龙的高绝刀法不仅可以在战场上饮血啖肉,更能够在极其短促的光景里将擒在手里的一颗颗脑袋刮削得光溜溜的,亮锃锃的,毫发不剩,比寺庙里和尚的头颅还要光滑且不伤及到皮肉一丝一毫。刮毛技术可谓高深莫测,想不让人惊绝都难。
毛头贺永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福气了,开先是在一个技术不登大雅之堂的剃头匠手里被推剪戳了脑门,痛得他直哼哼,接着又被一个毛手毛脚的家伙用刮刀划伤了皮肉,气得他眼红脖子粗却又敢怒不敢言。
“哎哟…啊唷…轻一点啦…“
喊痛的叫唤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弟兄都是在这些下三滥技术的剃头匠手里摇身成了刚刚剃度的佛门弟子。
剃头完毕后,顶着一颗颗青森森光头的弟兄们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围拢在一块儿,有滋有味的品尝起炊事班为全连精心烹制的海米、猪肉、韭菜馅的三鲜水饺来。
湿热的微风轻轻拂过光溜溜的头皮,带起一股清凉的冷意,弟兄们一个个满脸堆笑,有说有笑的,全然没有了对战争、杀戮和死亡的惧色。
邓飞龙和刘远之这两个军队里的阳春白雪,仍然在进行着不分轩轾的吃喝竞赛,一如既望的吃着美味巧克力糖,抽着价格不菲的中华烟。
说来也有点怪乎,这两天连里的弟兄竟然效仿起了两人抽烟的品味。即使是每月只拿不到十元津贴的战士,只要会抽烟的也大都点起了红塔山、阿诗玛……之类上了档次的香烟。
连从来都抽劣质春城烟的冯志超竟然破天荒的委托军工捎带了两盒红塔山,闲来无事也跟着邓飞龙吞云吐雾,玩起高消费来。
大家都在力所能及的品尝和享受着平时怎么也消费不起,或者是舍不得下手去买的奢侈品。张剑平在七连所有的指战员当中出手最为大方,他居然把一个月的饷钱花去一大半买来两瓶精装的剑南春,生拉硬拽把邓飞龙,还有他平时理不愿理的刘远之叫到一起和其他的连、排干部共同分享。
当清冽香醇的美酒顺着食道慢慢悠悠流进胃中的时候,邓飞龙再一次回想起五年前征战前夕的那种生离死别的悲壮场面。虽然今时已不同于往日,但是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绝死之心却是完全相同的。
弟兄们即将浴血战场,马革裹尸,在这人生的最后时限里,定然要好好品尝一下生活的美味,留恋一下人世间的快乐。
也许,人之将死才能真正感悟到生命的无穷魅力和无尽诱惑力。邓飞龙曾数度同死神大爷对弈并数度劫后余生,当然比任何人更能体会到人世间值得眷念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临战前的最后时日里,刘远之更显得阴晴不定,神色就像老山地区的气候一样令人难以捉摸,时而惶悚,时而惴栗,时而冷漠,时而淡然。邓飞龙感觉到这小子是明摆着胆怯畏战却硬要装出一副坦然无惧的势焰。
可别忽悠了这小子,他心里很有一套,在连部开会商讨决定由那个排来担任尖刀排时,他竟然点名要张剑平的二排担此重任,理由是二排军事素质最过硬,保障胜利最有力。由于他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恰如其分,因此所有连、排干部毫无异议的达成了共识。晚些时候,连部再次开会,商定连干谁来带尖刀排。
在团部靠着一支秃笔和几篇富丽堂皇的官样文章吃香的喝辣的宣传干事蒋风也大驾光临七连,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列席了会议。
嗯,当上级把尖刀连的重任交给七连之后,他便忙不迭的来到连里找弟兄们搜集请战书、血书、决心书和豪言壮语之类……但凡能让他大作文章的东西,他都如获至宝,喜不自胜。很显然,只要七连打出了满堂彩,扬了军威和士气,那将是他抓典型,树样板,妙笔生花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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