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围着炊事班帐篷旁边的猪食缸(在战区里只能当垃圾倒掉),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他奶奶的个熊,扔这馍头的人是乌龟王八蛋,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混口饱饭吃才来当兵,老百姓宁愿饿肚子也要养着我们守防关,我们有的人居然还有脸皮干这等缺德事。“贺永铁青着一张俊朗的面孔,指着猎食缸恨不得把肇事骂个狗血淋头。
哦,他来当兵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混口饱饭吃,为了那贫苦得不堪重负的家庭能少一张吃饭的嘴,眼见这等糟踏父老乡亲血汗的不齿行径,当然深恶痛绝。
张剑平直眉瞪眼,粗声大气地道:“有些贵族少爷不愿和我们这些庄户孙为伍,既然坐惯了豪华舒适的办公室,干吗要跑到前来跟大家伙一起吃苦受累,回到温暖窝里去逍遥淫乐岂不是更好吗“
辛辣刻薄的字眼像钢针一样尖利,听邓飞龙就有点儿羞惭不已,刘远之的脸色倏忽间由红骤变为灰白,扭头就愤愤的走开了。
冯志超知道这门大炮在轰击刘远之,便赶忙向张剑平使了使眼色,示意他闭上他那张经常招惹是非的臭嘴。
不难看出,冯志超连半点怀疑刘远之的意思都没有。纵然是这样,但他仍然余怒未消,当即责令今晚各班都要召开班务会,好好检讨和反省一下这种贵族公子的不良习气。
邓飞龙是高干子弟,对“贵族公子“这样的尖刻的字眼尤为敏感,听在心里怪难熬的,可又不好意思当着冯志超的面要他以后少用这样难听的字眼。他虽然很贪图享受,但绝不能拿他去跟军中那些玩忽职守,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相提并论。
明人不知,刘远之心里有一本帐,昨天冯志超在靶场上无意中让他颜面扫地,他自然怀恨在心,当下就认定是冯志超看他不顺眼,在借一个馒头的事大作文章,是想绕着圈子出他的洋相。
晚上,结束忙碌的一天后,刘远之连澡都懒得去冲上一下,带着一肚子的窝囊气冲到连部,气乎乎的瘫软在藤椅上,大口大口的吞吐着中华烟。
邓飞龙忙完后也回连部了,不以为然的瞅了瞅了愁眉锁眼的刘远之,鼻子里闻着香馥无匹的烟草味道,也忍不住摸出一根红塔山,歪倒在办公桌前的木椅上点上抽了起来,他才懒得去理会这个吃饭不管事的窝襄废呢!
过了一会儿,冯志超忙完手里的工作进来了,邓飞龙赶紧递给他一根红塔山,刚刚点上火,但见刘远之阴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道:我说连长同志,要是看我不顺眼,明着向上面提出意见把我调走,犯不着要像前几年那样耍手段。“
邓飞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知道这小子作贼心虚,在冲着好好先生发牢骚,只听这小子横眉瞪眠地道:“连长同志,我现在把话挑明了,那个馍是我扔的,要整我刘远之可以明着来,不必当着大家的面在那里煽风点火。“
“格老子的个,你******不打自招了,做了错事还******有脸在那里大发牢骚,真******不知道羞字该怎么写。“邓飞龙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就给这混世魔王两拳。不过,吃了这么多的暗亏,他也算学聪明了,知道就凭刘远之那两下子三脚猫不如的功夫,根本挨不起他这一拳。既然看不起人家,又何必去理会,省得自讨气讴。
这个冯志超一脸愧汗,异常尴尬的解释道:“刘指导员,别发火,我……我当时不知那馒头是你扔的,我满以为是某个调皮捣蛋的战士扔的……我…要知道是你,我肯定会私下找你谈……绝不会在大家面提起。“
但见,刘远之气乎乎的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一张怒形于色的脸扭向一边,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冯志超了。
邓飞龙鄙夷的瞟了这小子一眼,心里暗暗地道:“格老子的,给你脸不要脸,老冯这人未免也太迂腐了,太把这个欺世盗名的混世魔王当个人才看了。“
只听冯志超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指导员,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千万别为这事影响团结。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冯志超绝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面对冯志超苦口婆心的解释,刘远之全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毫不领情。
顿了顿,冯志超咬了咬厚嘴唇,用希冀的目光看了看正在不停抽烟的邓飞龙,示意他站出来打个圆场。
站在个人的立场,邓飞龙理不想理这个混世魔王,但碍于情面,眼下的战备工作又到火烧眉毛的地步,确实不能搞内部不团结的事,还是要顾全大局。
稍许忖思了一下,邓飞龙习惯的抿抿嘴唇,安详的对冯志超说道:“我看晚上的班务会就不开了,大家都很累,早点歇息吧。“
冯志超连忙答应道:“那好,我这就叫小李去通知一下各班班长。“冯志超还当真把刘远之看成了国家和民族的栋梁,生怕他一闹情绪,七连这块硬骨头就会软掉了一样。
其实在邓飞龙看来,没有这个混世魔王七连照样硬棒棒。他真怀疑上级是不是吃错药了,偏要调这么一个跳梁小丑来给一线重点连队抹黑。
可不是吗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这小子居然闹了几天的情绪,履行起指导员的职责来也是敷衍了事,连对战士们的战前思想教育工作也是走走过场,摆摆架子而已。随便找上几份报纸,摘抄上几段经典的句子,或者搬出几个79大血战,法门山和扣明山收复战中的英雄事迹,当着弟兄们的面照本宣科,毫无个人发挥。尤其是那些索然无味的豪言壮语,常常听得像贺永一样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昏昏欲睡。
邓飞龙心知肚明,靠这样的混世魔王,大德天子来给硬骨头七连摇旗呐喊,简直是痴人说梦,可又不能不去激发一下弟兄们的斗志,无奈之下他就只好抽空带着贺永挨班的向战士们传授一些既简单实用又好掌握的杀敌技巧。
B团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勘察攻防地形,日日搞临战训练。老山地区,战云密布,杀气弥漫,压抑得战士们的神经几近崩溃的地步。可越是到这剑拔驽张,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心里就越是迫切的期盼血与火的日子赶快到来。
4月25日这天,精神高度紧张又极度亢奋的我军儿郎们终于如愿以偿,上级正式下达了向长期蚕食我国领土,武装袭扰边疆并残害我边民和戍边将士的安南白眼狼实施武力还击和惩戒的命令。
一营担任B团尖刀营,执行穿插任务,主要攻击方向是由老山后侧到月方一侧向10GB高地攻击推进。硬骨头七连受命为一营尖刀连。这就使得邓飞龙所属的七连一下子就在全营乃至全团处于开路先锋的地位,任务之艰巨和凶险,可见一斑。
全连上下无不为担当尖刀连的重任而深感无上荣光,不甚荣幸。但大家也是明白人,既然是钢刀之刃的尖刀连,那么摆在七连面前的,必将会是一场动魄惊心的绝命地狱战,等待着大家的是生死未卜,凶多吉少的残酷命运。
然而,经过这么多天的战前思想激发(邓飞龙和贺永的功劳)和临战训练,大家终于坦然了,残酷的命运既然不可逆转,与其忧忧戚戚,畏畏缩缩的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坦坦荡荡的慷慨赴死。是而,七连弟兄们个个摩拳擦掌,人人跃跃欲试。在毛头贺永的带动下,大家把一颗颗闪耀着黄铜光泽的子弹满满当当的压进弹匣,钢枪擦了一遍又一遍,惟恐到了冲锋陷阵的关键时刻哑了火,木柄手榴弹的盖子全部扭松动了,生怕狭路相逢之际突然拧不开盖子。按照邓飞龙的要求,大家把急救包用白毛巾梱扎到各自的左臂上,方便在战场上负伤时能尽快的取拿。
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之际,忽听一阵悠长而急促紧急集合哨响,然后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像一头头敏捷而矫健的小老虎似的从军帐中、猫耳洞、工事里冲到集合点上,三五两下就齐整好了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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