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个性的人,当然也就随时做出有个性的事,点灯子的大厅与其他杆子的聚义厅就大不相同,装饰上尽显他书生治军的气势。大厅正门楣上一块亲书大匾,上书“白虎节堂”。进厅当堂一个大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画着一只带翅的吊眼白萼猛虎,虎虎生威,屏风正上方一块大匾额上书“替天行道”。屏风前一把铺着虎皮的大椅,这是点灯子的宝座,左右里分出两排座椅,那是给各个头领准备的。两边还有兵器架子,更有两面大旗铺展开来,左面旗书“义气”右旗书“精诚”,大堂门外时刻都站着两个跨刀的喽啰戒备,大厅非大事,闲人不得进入,入内者死。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个将军的衙署。
大厅后便是这山寨主人点灯子的书房,卧房,还有按照衙门规矩开辟的花厅。安排了几个山寨里标致的女子服侍起居,俨然就是官员做派。
今日一早,按照规矩坐完了堂,安排了下今日的杂事,点灯子就回到书房看书,这也是他不忘的习惯。正看的入神,书房外有一个长相清丽的小斯禀报“启禀先生,小的有下情禀报。”在山寨里,点灯子要求所有的兄弟必须称呼他先生,如果谁要是称呼他寨主,那他肯定要到大霉,这也是点灯子山寨与众不同的地方。
点灯子齐飞就一皱眉,自己最讨厌的便是在自己看书的时候打扰自己,不过这个小斯是自己最贴心的,也就不好发作,当时也不放下手中的书卷,头也不抬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情?”
那小斯按照大户的规矩再次躬身施礼:“启禀先生,寨前的守护差遣人来通报,说山寨外有一骑驴文士,带着一个书童请见,不知先生是怎么安排。”
听到这个消息,点灯子就不由的一愣。“骑驴,还文士?自己这山寨除了自己外,就没有过文士登门,这会是谁呢?”
“是的先生,但来人只是说给您送来大富贵,却没提叫什么,因此前面的兄弟不敢放他进来,便要小的前来请示先生定夺。”
点灯子的心就一突,“文士,送大富贵,”豁然站起,手都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难道是官府的说客来啦吗?”转而一想,绝对有这个可能,因为只有文人才能是官府的人。
“老天开眼啊,不辜负我一片苦心,招安有眉目啦。”在一阵狂喜之后,点灯子背着手在书房里焦虑的踱步,暗暗思量:“官府既然招安,那我就要摆足了架势,也算是显呗一下自己的实力,以便卖出一个最大的价钱。”
想到这,提气扬声吩咐道:“来啊,擂鼓聚将,大厅前安排刀斧手,我们招待这位骑驴的文士。”
那小斯领命,施礼之后跑出了书房。
不大一会前面山寨便传来隆隆的鼓声,气势好不惊人。
估计前面十几个亲信到来后,让侍女给服侍自己穿戴整齐,然后深深的吸口气,压下忐忑的心,一身文士雪白袍服,头戴纱巾的点灯子这才带领两个青衣小帽的小斯施施然转出后堂,在虎皮交椅前站定。那两个小斯分站左右,一人手捧宝剑一人手托文房四宝,这说明自己是文武双全。
众位山寨首领闻听聚将鼓声,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冲冲赶来聚会,见大头领出来站定,一起起身按照山寨里的实力的大小,规矩的站成两排,一起躬身施礼大声道“参见先生。”
点灯子看看大家还算整齐,满意的点点头,抬了下手道;“各位兄弟免礼,请坐。”
众人一起再施一礼“谢先生。”然后按照次序在自己该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也不鼓臊喧哗,都拿眼睛静静的看向点灯子等着他问话。
这都是山寨里早已经定下的规矩,如果哪个犯了,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的,点灯子就喜欢这样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做大事必有大事的做派排场。这是点灯子的想法。
“来啊,将拜山的人带进来。”大家坐定,点灯子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喝上一口,然后轻声吩咐下去。
立刻有一个小斯站出来,先给点灯子跪下领命,然后大步出了大厅,站在台阶上大声传唤:“传拜山之人觐见啊。”这一切完全合乎全套的官场礼仪。
随着一声声传唤逐级传到山寨大门,不大一会,一个身穿文士袍服的人施施然进了山寨,抬眼看去,眼前却是两列彪悍的杆子,一个个衣衫光鲜,挺胸叠肚,杀气腾腾的挺起一片刀枪的丛林。见了来人一起大吼一声:“进。”倒也是杀气腾腾,很有气势。
“不过是下马威而已,没来的却是落了下乘。”这文士心中点评,吩咐已经小脸煞白双股颤栗的书童在一边等候,自己便昂首挺胸大步钻入刀阵,随着他的每步前行,身后便有刀枪落地的铿锵声,听着让人不寒而栗,但这位文士依旧面带从容,还满面春风的向那些故作凶神恶煞般的杆子微笑致意。
过刀丛枪林来到大厅前,抬头看去,正是那白虎节堂四个大字,那文士不由心中一阵暗笑,但也得出了一个判断,自己这次来是对了。
再次整理衣冠,迈步进了大堂,远远的就冲高居上座的点灯子,按照文人的规矩深施一礼:“草民黄栋,拜见齐飞先生,资阳兄一项可好?”
称在下称草民,这是没有功名的士子拜见官员的称呼,不称匪号称字号,这是故人该有的称呼,于是齐飞心中一动,探出身子向下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感情这位的确是自己的故人,原先太原学馆时候的同窗,黄历黄之产。
等看清来人,却又疑惑起来,不对啊,这黄之产多年前就已经考中进士,去京城做官了吗?今日怎么自称草民黄栋来见自己?难道说,他不是代表杨鹤而是代表其他人来见自己?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这位黄之产站直了身子哈哈一笑,对着满堂刀枪,赫赫战将双手一摊:“资阳兄,难道故人千里奔波而来,便是这样待客吗?不能给上一杯清茶以解饥渴吗?”
“哈哈哈哈,原来是黄世兄,却是怠慢了。”既然人家摆出了世兄这个文人最贴心的架势,在这个山寨里,让自己再次找回了文人的荣誉,那就不该再弄那有的没的,一些悄悄的话,还是要两个人在背后说的好。
“诸位兄弟,我有故友来访,这就散了吧。”齐飞就大度的挥挥手,让坐在座位上如受刑一般扭捏的手下头领散了。
得到大头领的将令,所有的头领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是吗,我们一个杆子,非得弄得跟个衙门似的,这不是受罪呢吗?
于是,腹诽归腹诽,大家还是依照足了规矩,施礼之后慢慢退出。然后也就散了。
这时候,点灯子疾步走下高台,伸手紧紧的拉住了黄之产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的就下来了,知音啊,上山这么多年,自己苦苦挣扎,所见的不过是腌臜汉子,所为的不过是阴谋诡计,这时候,有同窗的同类到来,这么不让他相见恨晚?
“资阳兄果然不凡,治理一个腌臜的山寨,却有了强军的气势,真能人也。”黄之产拉住齐飞的手真诚的感叹一番,这让齐飞有种飘飘欲仙的成就感。
“快快,大厅兵戈气息太重,根本就不是你我兄弟叙话的地方,来来来,黄兄与我到花厅叙话。”齐飞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拉着黄之产的手就往后堂走,早就丢了一山之主的威仪。边走边对紧跟着自己的小斯吩咐:“快去通知厨下,整治些精致酒菜端到我的花厅,我要与老友同年欢聚一场。”然后转过头笑着到:“山寨腌臜,没有珍馐款待,只能做些山里走兽招待,还请黄兄海涵担待。”
黄之产仰头哈哈一笑,显出豪迈的气质:“久在帝京,缺的便是这山野情趣,今日我便大快朵颐,你我不醉不归。”
花厅很雅致,不但官员该有的古玩架子花花草草都有,书架等等一应俱全,竟然在地中间还有一个熏香的炉子,袅袅的散发着檀香的味道。
几个标致的女子流水浮萍般的过来,先是蹲身施礼,然后帮助齐飞与客人宽解外衣,随即奉上香茗。
茶叶是地道名茶,器具也精致无比,侍女侍候也周到,黄之产就很同情他齐飞的做派,一个骨子里的文士,竟然要在这腌臜汉子里厮混,怎么一个凄凉了得?可怜了这个依旧梦想着做官的同窗,身为杆子头,竟然还努力的营造着士子的情怀气氛,的确难为他了。
茶水喝吧,两个人当然先从学生时代开始谈论,以便拉近双方的距离,一番哈哈,呵呵,这天气,想当年之后,酒菜也流水般的端了上来,虽然食材粗鄙,但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齐飞束手请黄之产上座,黄之产当然拒绝,如此按照文士的规矩,三推三让之后,按照宾主落座。正事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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