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投诚者连升三级,调入后方,宋邦领兵,坐镇潼关!朕要亲自带三十万大军,直扑长安!”
方明立即下了命令。
虽然此时汉中、潼关既下,关中已成锁龙之局,若是大军坐镇潼关不动,再派出使者招降,整个关中世家必然震动无比,李阀统治摇摇欲坠,但方明稍微想了一想,却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决策。
因为李渊在此绝境之下必然全面倒向突厥。
颉利可汗数十万狼军南下,若是再得了长安,那北地肯定要被胡人铁骑狠狠洗劫一遍。
方明既然已经将北方当作自己的地盘,那损失自然是越少越好了。
“咦?那守将,似乎出自胡人世家,圣上为何不直接杀了?”
寇仲不知为何,没有冲杀上前,反而随侍在方明身边,闻言立即故作惊讶道。
“少帅莫非是在消遣朕么?”
方明却是一笑:“自古杀降者,又有几个好下场的?”
“那为何圣上的道,却是‘胡无人、汉道昌’?这注定要北地血流成河之策?”
寇仲目光直视方明。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还有大不敬的味道,令方明身边的亲卫都是心里大怒,虎目直视,只等方明一声令下,便上前将寇仲拿下,治以大不敬之罪。
‘嗯!这才是寇仲……只不过……’
方明看着愤怒几乎要按捺不住的寇仲,心里却是一动,知道与少帅军的亲密同盟关系,已经落到了冰点。
‘这丝几乎微不可查的杀机,是向我而来的?’
他心里哑然失笑:‘转变如此巨大,就不知道被兄弟与女人灌了多少迷魂汤了……’
只是暗地里如此想,脸上当然不会表达出来,反而带着一丝苦笑:“若是宋某的政策乃是杀尽胡人,那也未免损失太大了点……”
他指了指神火军:“自孤神火军一出,战争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另外一个层面,在粮食与其它条件对等的情况下,此时两方所比拼的,不过人口基数而已!少帅可知,朕的神火军需要训练多久?”
寇仲皱了皱眉头:“最起码要一年吧!”
这还是他大大高估了,否则,按照少帅军的标准,真正的精兵,没有数年苦练,顿顿吃肉,是绝对培养不出来的。
“哈哈……错了!”
方明大笑:“朕的神火军,最短不过三月,最长半年,便可直接成军!并且……火器等铸造生产线经过改进,成本也是一降再降……少帅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寇仲倒吸冷气,额头汗珠淋漓,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自然知道,此时南方大多是汉人,而北方虽胡汉杂居,但汉人的数量,自经过五胡乱华之后,却还是如野草一般,顽强地生长起来,不断增加。
如果说,胡人是百万级别的话,那汉人便是千万级别的!
若是将战争变成单纯的人口死亡竞赛,最后输的一定不会是宋缺!
而此人如此说,便是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寇仲从来没有比此时更理解宋缺‘舍我之外,再无他物’的道!
因为已经舍我之外,再无他物,视天地万物为刍狗,自然便从超然角度出发,只从本性思考,不会考虑其它死伤问题。
“当然……虽然朕一意振兴汉统,但将胡人杀尽,也是极不现实的!”
方明给寇仲交了底:“朕一统天下之后,敢起兵对抗的胡人氏族,自然杀尽男丁,女子全部发配为奴……顽固不化的,却是尽数贬为奴婢……投诚的,区别对待,三代分化,再给入籍!”
“一个封闭的民族与文化,都是可悲的,我汉文化只有不断以我为主,为我所用,汲取外来精华,才能不断进步!”
寇仲听了,却是皱眉:“这与慈航静斋提出的胡汉融合观点,又有何区别?”
“自然不同!自古入华夏者为华夏!”
方明道:“朕非绝对之人,若是有着汉人血统的胡人,以说汉语,用汉字为荣,尽忘本族风俗,三代之后,便可同化为汉民,绝不歧视!”
未来他的胡人对手必然很多。
若是打败之后,一个个屠杀过去,不仅消耗甚大,而且还非常浪费。
精兵自然杀尽,但普通胡人平民、壮丁之类,还是发挥余热,尽数为奴比较划算。
有这一大批免费劳力,很多国家级别的工程,便可立马启动了。
又可以提拔一些胡人为管理阶层,分化起来,再以不同的待遇,吸引这帮人汉化。
久而久之,倔强顽固的,在苦力活中自然做到死。
而学习汉话、汉文,积极向朝廷靠拢的,便可以给条出路,当作榜样。
等到形成以说汉话、写汉字、嫁汉民、娶汉女为荣风俗的时候,可以考据出汉人血统的胡人便可以给入籍了,彻底给予平等的公民待遇。
虽然,一代人做不到,但下一代,下下一代,却是非常有可能。
如此一来,才是以汉民,汉文化为主体,将胡人吞下。
“之前北方融合,乃是胡人为主,汉人为辅,门阀政治当中,若无胡人血统,绝对无法上位!”
方明笑了笑,原本的关中李阀、还有王世充、梁师都,乃至独孤、宇文二阀等北方枭雄,又有哪个不与胡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纯种汉人要想出头,何其难也!
这便是汉民渐渐被胡人同化!并且还以胡人为主,从汉民身上获得滋养。
“朕却是要一改胡为贵的局面,从此以后,无论南北,汉民第一,胡人若想上位,必须不断清除自身外族烙印!主动融入我们中来!”
这却是以汉人为主体,用强者的姿态,消化吸收胡人的力量。
一个是被别人吃,一个是去吃别人,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方明深深瞥了寇仲一眼:“朕随后便要直扑长安,若胡人敢反抗,必杀戮甚惨,少帅悲天悯人,还请为我守卫潼关,如何?”
寇仲一瞬间毛骨悚然。
知道自己态度的转变,终于令天刀都生出疑虑。
而把守潼关,看似责任重大,但宋缺既放了一个宋邦在此,自然不会留给寇仲太多权力,便是有变,凭借着宋邦与一干宋家军的实力,也足以令寇仲投鼠忌器。
此时的宋缺,得了宋师道援军之后,不需与少帅军、江淮将联合,也照样可出兵三十万。
“既然是圣上的意思,那小子便遵旨啦!”
寇仲拱了拱手,行礼退下,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却是似调入冰窟,幽寒彻骨。
……
“陵少啊……你可知,宋缺居然让我守潼关!”
寇仲回到少帅军,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徐子陵:“也不知道他是信任我,还是忌惮我!”
“让你守潼关?难道他就不怕你跟长安里应外合,再加上突厥骑兵,将他困杀在关中的可能么?”
徐子陵却是皱着眉头道。
“因为宋缺对自家军队信心很足,特别是那神火军……他奶奶个熊,我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城池能在他们的攻击下撑过三日!”
寇仲却是苦笑:“并且……难道你忘了杨公宝库?”
徐子陵虎躯一震:“娘曾经告诉我们,宝藏埋在长安……而杨素建立此宝藏,又是为起事所用,难道宝藏内有着密道,可以贯通长安内外?但宋缺……他是否知晓,才如此不惜一切地直扑长安?”
“这可能实在非常大!”
寇仲摇摇头:“宋家虽然富甲天下,但财力还是大大超出我们的预料,绝对不是正当经营得来的,因此,我确定他掌握杨公宝库的秘密,把握起码有着六成!”
“这亦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徐子陵道:“不要忘了,他还有一个汉中!纵使攻打长安不利,又有我们反水,他照样可以从汉中入蜀!”
“是啊……因此现在我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
寇仲道:“或许……只能像陵少你上次想的那样了!”
“那亦是最坏之打算!”
徐子陵说出的话,却令寇仲惊讶叫道:“陵少你之前不还是主张如此的么?怎么观点又一下变了!”
“这自然是因为,宋缺变得更加可怕了!”
徐子陵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仲少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当初与他初见的时候,那时候的宋缺,浑身气息仿佛一个黑洞,深邃而恐怖!但现在……你感到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寇仲的脸色也是变了:“除了俊俏到不像人的脸蛋与浑身的王者之气外,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甚至还令我大生亲切与尊敬之感,他奶奶的,难道我也受了影响?”
“恐怕只有这个解释!”
徐子陵道:“此人的武功,已经进入了返璞归真的至境,而对于此人的习惯,你又了解多少……”
寇仲脸色呆滞,不由回想到几次面见宋缺。
当时见了书房,便布置得极为简朴,完全不符合对方现在的身份,又透着一种不假外求的味道。
不仅是享用、甚至,在女色方面,这个天刀也非常克制,与长安李渊那个老色鬼完全形成了两个对比。
无欲则刚!找上这样一个敌人,非但不智,而且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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