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人情老练地与船上众人一一招呼,即使袁承志与原本敌视他的温青也说了几句,一时间倒也显得客气融融。
船老大吆喝之下,一行再次上路。
江南美景,秀丽婉约,与北地风光大大不同,让袁承志一路大饱眼福,只是方明与温青极少下船,见面也不多说话,令袁承志暗自纳罕。
方明这段时间倒是颇为老实,反正都在一条船上,也不怕温青突然跑掉,并且他时间精贵,因此一直都在自己的舱室之内打坐炼气。
内功精湛与否,往往就看着每日的苦修,轻忽不得。
这一日到了半夜,一直打坐的方明耳朵一动,微微一笑:“那话来了!”
橹声乍起,似乎有船靠近,而温青突然坐起,原来她并未脱衣,直接从包袱里面抽出了一把青晃晃的长剑,跃到船头。
待看到方明出来,温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一起来吧,正好小爷都给料理了!”
龙德邻与其余船夫见到江湖寻仇,早就吓得缩在被窝当中簌簌发抖,只有袁承志艺高人胆大,半靠在门边,看着场中事态发展。
“这位……公子!”
方明的脸色有些揶揄:“事先声明,虽然我也是为了你手上那批货而来,但与这个什么沙老大可不是一伙!”
“好小子,居然找了帮手!”
对面的正是龙游帮的沙老大,提着一柄泼风大环刀与十几个手下一起跃上船来,嘴里大喝道:
“这批货是我们辛辛苦苦的从九江一路跟踪下来,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天下间哪里有着这个道理?”
“原来是贼匪间的内讧……”
袁承志摇摇头,并不怎么想管这件事,只是看着方明如此一个少年高手,居然也是土匪一流,令他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里没你的事!”
方明哪里还会跟这种小喽啰鼓噪?对方的武功恐怕连原本的崔希敏都比不上,自然更不是现在他的对手。
他突的一闪,身形如电,在人群当中飞掠,沙老大一帮人被他仿佛抓小鸡一样扔出了船外,在冰冷的水里大喊大叫,即使他们本来就是水匪,精熟水性,但现在乃是黑夜,风高浪急,也有一番麻烦与苦头,甚至是凶多吉少。
“这手功夫好俊!温青八成要遭!到时候我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袁承志对于温青倒是有着不少好感,心想财物被那个方明劫走倒也没有什么,但如果对方要下辣手的话,则说不定要出头一二了。
“你武功不错,但我石梁派也不是吃素的,惹了我的五个爷爷,我看你怎么交待!”
早在方明出手的时候,温青在一边就暗暗叫遭,对方武功之高,还在她想象之上,此时只能将背后靠山搬了出来。
“温家五老除了个五行阵还看得过眼之外,倒也并无什么惊人业技……”
方明摇摇头,说出的话令温青脸色连变。
“好!好!好!你想要这批金子是么?”
温青奔进舱里,没有多久就拿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出来:“想要金子?做梦!”
只见她手上使劲,包裹横飞而出,噗通一声大响落入江中:“呸!有种便杀了我,看我五个爷爷会不会放过你!”
方明摇摇头,说话仍是慢条斯理,似乎丝毫没有被之前温青所为激怒:“我要与你说明,这批黄货与我大有干系,你却从九江劫了去,因此我来索回,倒不是见财起意什么的……”
他神色平静,脸上无悲无喜,似乎胸中笃定,相比较而言,温青此时的作派就显得死缠烂打,颇有不如。
良久之后,温青被方明盯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落,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一样。
袁承志见此,内心突然一阵清明:“原来如此,温青之前抛的恐怕是假货,却被他看了出来……”
他脸色微红:“我到底还是江湖经验尚浅,居然被温青瞒了过去,倒是这位方明少侠面不改色,胸有成竹,比我强多啦!”
现在既然方明不是强人,他自然对这位方少侠大起好感。
只是看方明足够料理,也不用出面相助。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么?我还说皇帝老儿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呢!”
温青脸色虽然煞白,此时却胡搅蛮缠起来。
这个时候,一叶小舟突然逆水而上,三个人跃上了甲板,武功又比之前的沙老大之流好上几分。
为首者乃是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脸上留着稀疏的胡子。
他见到温青,骤然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儿,仗着五个爷爷撑腰,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原来是荣老爷子!”这老者乃是游龙帮帮主荣彩,在浙南武林当中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温青劫的便是游龙帮先看上的货,本来应该是极大的敌手,谁知道温青见到荣彩之后眼珠一转,露出极狡黠的神色来,上前行礼。
“你个小娃娃终于知道怕了!”荣彩心想,随后脸上也温和了点:“还不赶紧将东西交出来,看着你家五祖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荣老爷子宽宏大量!”
温青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只是现在那东西的正主找来了!不如你先打发了他,晚辈一定将两千两金子分毫不缺地送上。”
“嗯?是谁?”
荣彩一转眼珠,已经盯到了旁边的方明身上,在看到对方寸许不到的短发之时明显愣了下。
此时乃是程朱理学盛行之时,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这种短发的不是番僧就是要犯,甚至还有可能是后金鞑子奸细一流,都代表着麻烦。
“不管怎么样,既然金子的正主找上门来,当然要打发了!”
荣彩虽然是大帮之主,但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更何况那一块块的金条?已经是打定主意将这批货色吃下,立即笑吟吟地对温青道:“如此甚好!”
转眼看向方明:“老夫荣彩,添为龙游帮帮主,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
他一手大力魔爪功已经有着二三十年火候,对于手上的功夫自负无比,这时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上前去拉方明的手,状似亲热,实际上是要捏碎方明几块骨头,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在下方明……荣帮主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方明仿佛愣头青一样,亲热地握住了荣帮主的手,脸上带着笑意:“我生平最恨练鹰爪、魔爪功的了……偏生你又打我金子的注意,撞上小爷算你倒霉!”
“什么?”
荣彩还没有回过神,突然感觉自己握着的仿佛一只铁箍,剧痛入骨,不由惨叫出声。
众人只听嘎咧、噶咧骨碎声不绝,随后荣老爷子仿佛被蛇咬一样缩回手,肩膀还在不住颤动,显然吃了个大亏,登时目瞪口呆。
荣老爷子可是浙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在游龙帮中更是被奉若神明,却没想到居然会在一个少年的手下吃了大亏。
此时的荣彩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好!好!好!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却反雁啄瞎了双眼,临老还栽在你手上,阁下可敢留下万来!”
“有何不敢,在下方明!随时恭候老爷子指教!”
方明抱拳,暗自好笑,这个荣彩看起来心灰意冷,但应该贼心不死,说不定还想培养弟子门人之类寻仇,但有种便找到大乾世界来。
“好个小娃娃,原来你找了这么一个硬手撑腰,好的很!好的很!”
荣彩之前与方明稍微交手,已经知道对方内力深厚,手上功夫了得,乃是硬的不能再硬的一把好手,温青之流万万不能从他手上夺走金子,什么正主云云当是这两人一起演的双簧,此时已经将两人一起恨上,对于温青的怨毒反而更多一点。
“老爷子既然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温青此时见方明武功惊人,居然连荣彩都打发了,虽然心下害怕,但嘴上却还是不如人。
却不知这一下彻底惹恼了荣彩,他本来见方明武功高强,已经有了退意,此时邪火彻底上来,三枚丧门钉直接脱手而出。
变起仓促,温青与荣彩离得极近,这下花容失色,眼看就要立时香消玉殒。
嘭!嘭!
三枚铜钱飞来,后发先至,将丧门钉一一隔开,原来是袁承志起了锄强扶弱之心,出手救援。
他暗器得自木桑道长传授,精妙无端,这一下端得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温青“啊”的一下,突然缩到了袁承志背后,扯着他的手臂,似乎是寻求保护。
“小王八蛋使阴招,大家并肩子上啊……”
跟荣彩一起来的妇女见到事情如此,已经无法善了,心想你武功厉害,但我们一起上还怕了你的?穆然大喊一声。
只听四周呼啸之声不绝,众多龙游帮门徒手握刀剑,跳上船来。
四里胡哨声不绝,显然还有大量人手埋伏,见到如此情景,原本的龙德邻与船老大更是钻进被窝里面,除了大叫菩萨保佑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你会保护我的,是么?”
温青扯着袁承志的袖子,低低道。
看着他那种柔弱可怜之态,袁承志心里一软,嗯地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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