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若虚自顾大吞大嚼的时候,步云飞已经打听清楚:阳泉关激起民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县令黄日春禁止百姓前往关帝庙上香。因为,关帝庙已经成了金瑶公主的行宫!
步云飞这才知道,仇阿卿被王承业扣留在了阳泉关。
百姓风传,王承业扣留仇阿卿,是想把仇阿卿纳为小妾。
这个说法听起来极为荒唐,仇阿卿总归是皇上的公主,王承业乃是臣下,岂有臣下抢夺公主做妾的道理!
可是,如今已是天下大乱,乱世之中,什么荒唐事都可能发生。
等房若虚一行士卒吃饱喝足,步云飞立即赶往关帝庙。
赶到关帝庙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更时分,夜色正浓。
关帝庙的守军早已听说阳泉百姓反了,又听说来了一群响马,杀奔关帝庙来,这些兵丁和守关的兵丁一样,根本无心抵抗,一哄而散。
房若虚带着几个兵丁,抓到了一个腿脚不太利落的阳泉兵卒,一问,才知道金瑶公主在庙中厢房里。步云飞急忙赶往厢房,却是晚了一步,仇阿卿已然遇刺,倒在了血泊中,钱恩铭却是捡了一条命,脑袋遭到重击,昏迷过去。
步云飞心头又是恼恨又是愧疚。虽然那仇阿卿是个俏夜叉,可毕竟也算是翠云村的故人。而且,仇阿卿对步云飞也算是有恩,当初在常山城里,她虽然打了步云飞几十大板,可要不是她把步云飞的话头接过去,步云飞早就遭了马遂的毒手。如今仇阿卿落到这般田地,性命难保,步云飞心头有愧,愧疚之余,更是恼恨——刺杀仇阿卿,多半是张通幽干的!
仇阿卿贵为公主,又与当地人无冤无仇,王承业还指着纳她做小妾,除了张通幽,谁敢做这种事!
没多久,士卒们在厢房后面的丛林中,找到了遇刺的白孝德。
白孝德也算是命大,遭到张通幽的偷袭,后背挨一剑,却没有致命。
张通幽根本就没打算让白孝德活着走出关帝庙,白孝德前脚进了仇阿卿住的厢房,张通幽就房后树林中设伏。同时,命人在前院鼓噪,迫使白孝德跳窗逃出,正好落入了张通幽的伏击圈。张通幽也知道白孝德的厉害,不敢硬拼,安排了弓箭手,在暗中伏击,同时,在榆树后伏下刀斧手。见白孝德跳出了后窗,张通幽命人放箭,把白孝德逼到了榆树下,他再从榆树后面偷袭。这是一招连环计,原本是天衣无缝,白孝德躲得了暗箭,躲不过暗刀。
可是张通幽是个白面书生,虽然思维缜密,谋划极为精巧,可自己动刀杀人,手上的功夫不到家,一剑刺向白孝德的后背,眼见是刺中了,却没曾想,白孝德的体型与常人不同,常人都是竖着长,白孝德是横着长,身体如同是个圆球一般,又是天黑,张通幽一剑下去,刚好从肋下刺过,却没能刺中要害。要是行家下手,这一剑刺入对方体内,还要有个旋转,即便没刺中要害,也要来一个翻肠倒肚,张通幽却以为一刺就能成功。
白孝德挨了一剑,这小子贯走江湖,却也激灵,眼见张通幽得势,身边还有帮手,不敢硬拼,顺势倒地装死。
张通幽以为一刺得手,又加上心慌,也不敢在关帝庙里多停留,带着手下急急慌慌离了小树林。
白孝德捡了一条命,怕张通幽没走远,便躺在小树林里装死。隔了好一阵子,周围没了声响,才慢慢挣扎着爬起来,正要离开,步云飞带着人马冲进了关帝庙,把他堵在了小树林里。
步云飞并不认识白孝德,更不知道他就是刺杀仇阿卿的凶手,还以为他是一个乱军中着伤的阳泉兵。因为仇阿卿伤重,步云飞命人去找个郎中来,顺便也让那郎中给白孝德疗伤。
白孝德这才知道,步云飞这一伙人是来救金瑶公主的。这白孝德也是条汉子,却也不隐瞒,把张通幽诱骗他刺杀金瑶公主,又要杀人灭口的事,一五一十抖搂出来。白孝德愿意为金瑶公主抵命,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他先去县衙,杀了黄日春和张通幽。之后,他自己回来领死罪!
步云飞见那白孝德是条汉子,眼见他也是被人利用,老娘又死于非命,其情可悯,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是,步云飞有一个条件,县令黄日春他随便杀,但张通幽不能杀,必须要活的!张通幽和王承业合谋诬陷颜杲卿,他们已经向朝廷上表,窃取了颜杲卿的功劳,朝廷对此深信不疑。要想为颜杲卿伸冤,只有张通幽开口翻供,步云飞想带着张通幽一同进京,向皇上当面对质!
现在的白孝德,已然是怒火中烧,只要能报仇,什么事他都愿意干!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郎中给白孝德裹好伤口,白孝德立马冲出了关帝庙,回到家里,操起他惯用的陌刀,杀奔县衙。
送走了白孝德,步云飞这才回到厢房里。
钱恩铭见步云飞进来,慌忙施礼:“步大人房先生来了。”
步云飞点了点头,走到卧榻边,看着人事不省的仇阿卿,双眉紧皱。
“步大人,公主不好了!”钱恩铭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步云飞一声轻叹,半跪在卧榻前,只见仇阿卿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双手却是紧紧握着那把二尺长的针钳。步云飞心中伤感,拉了拉针钳,那针钳却被仇阿卿紧紧抓在手心里。
钱恩铭叹道:“自从离了常山,这把针钳就不离公主之身,即便是睡觉吃饭,也不肯放手。就是因为有这针钳,王承业才不敢欺负公主!”
步云飞心中叹息,自从离开长安,一向交横跋扈的仇阿卿,却只能把针钳当成她唯一的依靠!即使是命悬一线,仍然死死不肯放手。想当初,仇阿卿在翠云村的时候,是何等骄横,却被他那势利眼的老爹卖给了朝廷,落到了这步田地。
若是当初,步云飞答应了亲事,娶了仇阿卿,仇阿卿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步云飞俯首叹道:“公主,步某对不起你……”
忽见仇阿卿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举起针钳,对着步云飞没头没脑地砸了过去,就听一声闷响,步云飞脑门中招,顿时血流满面,仰面倒地。
房若虚吓得一声惊呼:“诈尸了!”
“炸你个鬼的尸!”仇阿卿一声爆喝,顺手一针钳,砸在房若虚的头上,房若虚痛得一声嚎叫,头上起了一个青包,还好,没有像步云飞一样头破血流。
却听郎中一声大叫:“好!”
房若虚气得脸青面黑,一把揪住郎中:“老子挨打,你这狗东西竟敢叫好!”
郎中忙不迭地叫道:“先生,误会,我不是叫好,我是说好,不是,不是说好,是说公主打得好,不是……”
“你他妈的倒地要说什么!”步云飞捂着脑门喝道,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淌。
“步大人,公主所受外伤,并不致命,只是公主气血郁结,经脉阻绝,毒火攻心,精气散乱……”
“你他妈的捡能听懂的说!”
“就是,公主心中一口恶气没出得来,刚才,步大人引诱公主出手,全力一击,正好打通了经脉,恶气全消,自然是否极泰来!步大人妙手回春,这种治疗方式,小的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也想不出如此妙招!步大人真天人也!”
原来,仇阿卿挨了一刀,的确并不致命,只是皮外伤,只是,她原本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在翠云村的时候,呼风唤雨,指东打西,从来没受过窝囊气。如今,当上个公主,看着风光,却是担惊受怕,孤苦伶仃,一路上受尽白眼,差点遭到王承业那老色鬼侮辱,临到头,还挨了一刀,差点丢了性命。仇阿卿越想越是憋气,越想越是委屈。以至于,钻了牛角尖,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按现在的话说,就是患了重度抑郁症。
重度抑郁患者原本就不想活,就算身上没伤,也要自杀。仇阿卿挨了一刀,不仅不配合治疗,反而把自己封闭起来,汤药不进,语言不听,用武学的话说,就是自断经脉。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仇阿卿就要香消玉殒,一命归西。
正好在这个时候,步云飞来了,在仇阿卿耳边唠唠叨叨,忏悔不已。
仇阿卿虽然已然是魂魄散了大半,可恍恍惚惚之中,还能听得出步云飞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如同是醍醐灌顶,把仇阿卿给惊醒了——她找到了这辈子蹉跎倒霉的原因——全都因为步云飞当初拒绝了她的婚事!
大凡重度抑郁患者生不如死,就是因为,他找不到心情郁闷的原因!一旦原因找到了,立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仇阿卿也不例外,一旦找到了抑郁的源头,心中豁然开朗,也不想死了,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
所以,仇阿卿舞动手中针钳,一家伙打在步云飞脑门上,打得步云飞头破血流满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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